我尾随师父回到他们扎营的地方，悄悄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

“上神心怀天下，深受世人敬仰，允和能得上神倾心，实在是她三生之幸，作为她的师父，景清本该高兴才是。”只听师父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更何况景清的这条命也是上神所救，景清实在无颜阻止你们什么。”

师父这话说的尤为不诚心，若是不阻拦，平白把应恒轩叫到一旁算作哪般？

果不其然，在师父一系列恭维之语后，便有了下文。

“只是允和心性纯良，对事常认死理，若是以后上神无力应对仙魔大劫，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以她的心性，怕是会与上神生死与共。景清万年来只收了这么一个得意门生，实在不忍心她因为上神而放弃自己未来的大好年华。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景清求您，放过允和。”师父说着双膝跪地。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一向在三界冰冷高傲示人的师父会为了我向上神下跪，一时间心内无比愧疚，抬脚向他们走去。

只是我还未迈出一脚，便被一个人拉回，抬头一看，正是小石头。

“你若真心担心景清上仙，现在就不要过去，你也知道他一向最爱面子，如今竟放下面子下跪求人，你现在过去，不是纯心让他颜面扫地吗？。”

听小石头这么一说，我迈出的脚步再次悄悄收了回来。

“上仙请起。”上神说着扶起师父，缓缓道：“不瞒上仙，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万年，挣扎过，也抗拒过，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如若我爱她，她不爱我，我便放她走；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便在一起，左右不过百年光景。如若以后我死了，大不了去忘忧仙子那讨一杯忘情水，给她喝下，把我忘个干净，以免日后困情于心，徒然心伤。”

上神说的极为淡然，仿佛在谈及别人的生死，可是我却不知不觉地热泪盈眶。

以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费尽心机避免与别人相处，生怕自己丧生仙魔大战后徒惹别人牵挂的上神，一朝之间突然醒悟，竟主动接近于我。

当时我还以为是有人无意中敲中了他的天灵盖，让他紧绷的脑袋开了窍？

不曾想他早已打算好一切，包括他的生死。

明知道仙魔大劫中自己终究逃不过一死，却依旧选择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拯救苍生的重任。因为知道自己终究会离去，所以避开了所有人的关心，包括他的娘亲，甚至连身后事都没想过麻烦他人，竟自己亲手施法做了玄水棺，就连他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忘记在自己离开之际消除掉她的所有记忆。

是的，他为所有人都做好了打算，却独独忘了他自己。

小石头见我伤心，慷慨地伸出了他的衣袖，任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上蹭。

“谢谢。”我感激地望向小石头。

“不用写，蹭完记得洗一下就好。”

“小石头。”我生气地甩过他的衣袖。

小石头轻笑：“你若是生气，大可去找上神，打到你消气为止。”

我不解地看向小石头：“我的上神我心疼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打他？”

“他单方面想要消除你的记忆，都不征询你的意见，你不生气？”

“生气啊。”我说：“不过只要一想到他把所有的重担都揽在自己身上，所有的苦都自己默默一个人承受，却为每个人都很周到的着想，我就心疼。所以小石头，今天的事你谁都不要讲，我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为什么？”

“上神表面上惊才风逸，实际上却十分内敛。比起曾经拥有，他更害怕以后的失去。不是怕自己失去至亲至爱，而是怕至亲至爱在失去他后痛不欲生。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以后即便我失去了他，一旦喝下忘情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他才能安心。若是让他知道我已知晓了他的打算，他便无法说服自己和我在一起。”

“你怕失去上神？”

“我不是怕失去上神，而是怕上神失去我。”我强忍住泪水道：“我失去他还有父王，娘亲，你和师父，鑫元他们。可是上神失去我，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一个人，得有多孤单啊。”

因为强忍着泪水，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压抑苦痛的沉重。

小石头哀叹一声。

师父和上神还在说着什么，我已听不清，只知道最后师父终于同意了我们之间的来往。

他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阻拦，只希望上神以后能好好待我徒儿。”

“上仙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