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微醺，耀眼也温暖。

但此时的阳光却不能照进每个人心里，总有人感受到更多的是来自寒风的肆虐。

路上，看着沉默的楚曦，秦律不知道是否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又或者她现在不需要他安慰。

如今的楚曦越来越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了，换句话说，也越来越会隐藏情绪了。

秦律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楚曦能把想说的话都倾诉给他听。

车还没开至半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空隙，楚曦先开口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听此，秦律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得没事吗？”

秦律知道赵奶奶对楚曦来说的意义所在，毕竟赵奶奶是第一个对她竖起大拇指的人，也是第一个被抢救两次后还顽强生存下来的人，楚曦对赵奶奶是充满期待的。

不止她，其他的医护们也是一样，他们都以为赵奶奶能挺过两次抢救就一定能健康出院，可现实却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原来，在疾病面前，真得没有那么多可以确定的事情。

楚曦也知道，面对赵奶奶的离世，说她一点事都没有秦律是不会信的，于是，顿了顿她又说道：“心里......肯定会难受，但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我知道该怎么调节自己的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楚曦见到过最多的事就是生离死别。

可即使见惯了这些，每当一个她曾悉心照顾过的病人离世，她的情绪仍旧会一时难以平复。

楚曦知道她的同事们和她有着一样的感受，尤其是重症病房这段时间照顾赵奶奶的医护们，他们更加难受，这段时间的情感、心血与努力都随着赵奶奶的去世而瓦解溃散了。

但即使这样，他们仍旧没有任何松懈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样的他们才是她应该学习的对象，也是她应该努力的方向。

如今，更难受的还有赵奶奶的亲人以及那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友一去不复还的患者们。

还有很多人比他们更脆弱，还有很多人等待着他们的救助，这种时候，他们不能垮。

他们垮了，那些人依靠谁呢？

楚曦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她不会轻易垮掉。

只有这样，才是对更多的病人负责，也才能不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

思及此，楚曦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律。

对呀，她不能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想保护的人。

……

躺在床上，即使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了，楚曦还是没有困意。

即使已经在情感上劝服自己了，她脑子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奶奶的样子。

赵奶奶很瘦，瘦得好像只剩下了皮包骨，她的肤色有些黑，黑得不正常。

因为，那肤色不是这些年风吹日晒导致的，是呼吸困难导致的。

赵奶奶毫无生息地躺在床上的情景，让楚曦想到了她的奶奶。

其实，楚曦对她奶奶的记忆很浅，她奶奶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那时候她对死亡的感触还不是很大，只是后来每每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当父母不在身边时，可以有爷爷奶奶接送他们上下学、有奶奶给他们做好吃的饭菜更有奶奶慈祥地摸着他们的头看着他们，她就会羡慕。

她早就已经忘了有奶奶在身边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但她却会时不时地想念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爷爷虽也善目，但跟她奶奶带给她的印象很不一样，她爷爷比较木讷，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只要的是，她爷爷做饭不好吃。

她和楚晨小时候，楚爸楚妈就一直在外打拼，他们跟在爷爷身边的生活多数时候可以用“吃糠咽菜”来形容。

不是说楚爷爷不给他们饭吃，实在是楚爷爷做的饭有些难以下咽。

但是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楚曦却只有满满的暖意，那样的日子真得很幸福。

在每一个暖黄色的黄昏，她和楚晨都会沿着一条小路回家，路上有时会因跟别的同学贪玩而耽误些时间。每当这个时候楚爷爷都会问一句“怎么现在才回来”，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有些严厉，但其实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味。

如今，再也没有当初那份悠闲了，也再也没有当初那份舒适了，就连楚爷爷也不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了。

......

突然，楚曦想她爷爷了，想那个倔强木讷的老头了。

今年她爷爷是在她大伯家住，明年才会回他们家。

外面天色正好，楚曦拨通了楚爷爷的电话，手机那端的铃声响了好几声，楚爷爷的电话才被人接通。

“喂，爷爷。”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后才有人出声说道：“小曦啊，我是大伯。”

“大伯，爷爷呢？”

“你爷爷他出去溜达了，没带手机。”

“知道了，大伯，你那边怎么有点吵啊，你是在外面吗？”

听此，楚大伯愣了一下才慌忙说道：“没有，不在外面，是家里电视声音开得太大了。”

楚曦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就说道：“现在这种时候不能随便在外面溜达，大伯，等爷爷回去后，你就告诉他，让他这段时间最好别出门。”

“你放心吧，他不怎么出去，就是偶尔在家闷得慌了，才在小区里走走，等他回来后我就说他。”

“嗯.....”楚曦跟她大伯又随便说了两句话，才挂了电话。

楚曦大伯一家住在市里，她爷爷对那边不是很熟悉，小区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她爷爷平时不怎么出门，只有在屋里待得闷了才会出门逛一逛，这一点楚曦是知道的。

但毕竟如今时期特殊，他们老家的疫情虽不如汉城严重，这种时候还是不出门更好。

挂了电话楚曦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改天再找个时间给她爷爷打电话交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