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温柔和煦，照不进厚厚的遮光床帘。昏暗的室内，有两个少女正躺在大床上安睡。

突然间，一个少女猛地从床上弹起，呼吸急促，额间冒出冷汗。同伴被她的动作惊醒，没好气地喊了一句：“杨雯依，你酒还没醒吗？”

被唤作“杨雯依”的少女身体僵直，过了好久才平复下呼吸，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同伴恹恹地答：“上午八九点吧……你折腾我一晚上了，让我再睡会儿，别吵。”

杨雯依唰地又冒出一身冷汗，缓缓扭头看向身后，一个大美人眯着眼睛不满地看着她。

“文、文文？”

这不是她的大学室友，脾气火爆的大小姐文妤吗？她……她染指了大小姐？

梦里窒息的感觉骤然消失，杨雯依在为眼前的景象感到窒息。

“你那什么眼神？搞得像我把你吃干抹净了一样。”文妤掐了一下她的胳膊。“亏你还敢说自己是东北人，喝一瓶啤酒也能断片。早说你酒量差，我分你我的饮料啊。”

“所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你床上？”

“昨天不是毕业典礼吗？陆旸当场求婚，你在下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哎我就好奇了，陆旸和顾暖在一起大家不是早知道，你还真情实感地祝福过，怎么你偶像求个婚还是把你整崩溃了？”

文妤激动到连乡音都冒了出来，杨雯依揉揉太阳穴，还是感觉头昏脑涨。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或者说，她并不觉得昨天是毕业典礼。坠楼的失重感太过真实，不像一场梦。她曾经历过短暂而荒唐的一生。

“依依？”文妤终于发现了她的不正常，有些担忧地坐起身，轻抚她的后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杨雯依定定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好友。文妤，这个恣意的富二代大小姐，她曾厌恶过她的心直口快，也暗自产生过嫉妒的情绪。可当她落魄之时，为她站出来说话，极力挡住那些恶言恶语的，也是她。

后来自己陷入严重的抑郁情绪，关起门来不见任何人，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杨雯依伸出手，抱住了好友。“我好想你啊，文文。”

文妤抖了一下。“你……你你你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到底梦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梦都是假的，别怕啊。”

杨雯依被她“别怕啊”三个字戳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文妤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难得没有开口嘲笑她。

还真是……好长好长的一段噩梦啊。在那个所谓的梦里，她毕业后便幸运地被《御灵犀》剧组选中，饰演女三号苏曼芷，并因戏生情，和男主角霍井在一起。戏里她为他牺牲，赚了很多人的眼泪，而戏外两人终成眷属，因此这段恋情受到了很多剧粉的祝福，之后两人甜蜜合体，参加了一档恋爱综艺。

可好景不长，她和霍井在事业规划上存在很大分歧。霍井虽然不是爱豆出身，却因剧爆红，尝到了流量的快乐，想多参加综艺，演一些圈粉的偶像剧。而她是科班出身，更想当一个纯粹的演员，对公司和霍井想让她多接综艺的建议感到抗拒。两个人为此经常吵架，她还是个新人，没有太多自主权，被逼着上节目秀恩爱，每次人后吵完架人前又要装甜蜜，都让她感觉身心俱疲。霍井大概也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情况，对她提了分手，两个人选择发微博公开结束这段感情。

如果故事到这里能够好聚好散，也许多年之后两人还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流量会反噬得那么严重，CP粉有多么喜欢两个人的爱情，就有多么无法接受两个人的分手。在他们眼里，这么甜蜜的爱情不可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消磨殆尽，一定是某一方出现了原则性问题。霍井的粉丝更多，为他站队的人自然也就更多，纷纷指责杨雯依。本来大家没有实质性证据，说的话都无关痛痒，她可以尽量忽略。然而谁知《御灵犀》的女主角认为她和霍井在一起抢了自己的风头，记恨上她，在一次采访中污蔑杨雯依拍戏时就和多个男演员不清不楚，甚至和导演也有些暧昧。一石激起千层浪，杨雯依顿时被舆论塑造成水性杨花的女人，意难平的CP粉和霍井唯粉对她极尽恶毒之语，公司一方面对她之前抗拒接综艺的行为感到不满，一方面想着黑红也是红，并没有及时公关，霍井也并没有站出来澄清，导致她的名声越来越差，微博评论区骂声一片，还有人私信给她恐怖图片和P成黑白的照片，众叛亲离，事业受阻，二十多岁的她顶不住重重压力，最终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往事太过沉痛，她宁愿这是一场噩梦。

文妤听到她的哭声渐渐止息，递上纸巾给她擦眼泪，杨雯依接过纸巾道了声谢。

文妤纠结半晌，说：“如果你真的放不下陆旸，那……那咱们就努努力，反正他们俩还没真正结婚，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定呢。”

杨雯依被她勉为其难的语气逗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怎么？你还想把陆旸绑过来逼他和顾暖分手？强扭的瓜不甜啊。”

“你知道就好。男人算什么狗屁，也值得你哭成这样。心里不舒服咱们就去shopping，今天姐姐的卡你随便刷！”

“姓沈的男人也是狗屁吗？”杨雯依揶揄了一句，在文妤恼羞成怒，暴起打人之前跳下床，奔向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因为刚哭过，双目水润，有楚楚可怜之态，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依旧美艳不可方物，乌发浓密，长眉连娟，桃花眼含情又勾人，琼鼻高挺，嘴唇微薄却红润，让人忍不住想一吻芳泽。

这是娱乐圈里少见的御姐脸，轻易就能勾人心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张脸，使得出事之后人们对她的攻击更有的放矢，诸如“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一看就是个荡、妇”的言论层出不穷。杨雯依曾为了减弱自己的攻击性，在妆容上下了很大功夫，待人接物时也尽量温和可亲，从不说一句重话，以为这样大家就会喜欢她。

可迎合别人就会得到喜爱吗？她曾经那么温和，得到的却又是什么？

杨雯依按了按通红的眼角，目光凌厉起来。

她再也不会扮演柔弱的小白花，没有人能轻易评判她，她的规则，要自己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