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带杨悄悄来到一座宫殿后面，这里此刻没有剧组拍摄，比较安静。

“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你想到什么吗？”男人开口问。

杨悄悄垂头丧气。“后悔选我当女主角吗……”

“猜错了。我想到一句话。‘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杨悄悄惊讶地抬头。

男人面容温和。“你今天很美。”

“谢……谢谢。”她十分意外。

“不要以为男人都是洪水猛兽，小姑娘。”洗砚轻笑。“你的防备感太重了，你在下意识把崔琬当成危险品。”

“我在努力调整，但是……抱歉，是我不够专业。”她没有选择解释原因，一是无法说出口，二是再多的解释不过是借口，终究是她业务能力不够。

“导演想听的可不是抱歉。你别看陶素导演平时很好相处，一开工就变成鞭炮，一点就炸。”

饶是杨悄悄还在自责，被这个比喻逗笑。

“我没有后悔选你当女主角。你要相信一个原着作者的判断，你身上的韧劲很像裴熹。如果现在要你演后期的裴熹，你一定能完成得很出色。你现在要做的是剥离身上的外壳，还原一个最初的裴熹。”

“剥离……”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讥诮。“一张白布被染上杂色后就再也变不回白布，人又怎么能够剥掉自己经历的一切，退化成婴孩？”

洗砚面色严肃起来。“你是这么想的？那你成为演员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杨悄悄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作家会问演员这种问题。

“如果你觉得演员只能演出自己所经历过的，那普通人和演员又有什么区别？影视戏剧学院每年那么多专业课，都是培养你们什么的？做自己吗？”

“我……”杨悄悄哑口无言。

“如果你做不到理解裴熹，那就先忘掉杨雯依。再给你两分钟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吧。”洗砚留下这句话，回到拍摄现场。

杨悄悄轻轻蹙眉。洗砚要她忘掉过去的所有回忆，清空自己成为裴熹。但眼下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之前那个问题。

她成为演员的意义是什么？

重生之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为此她拒绝了《御灵犀》剧组的试镜，避开微光娱乐选择新成立的青之砚艺人部，疏远洪修颐，可即便这样，噩梦也如影随形，一面水就能照得她无处遁形。

她考虑到了自己要有自主权，要避开危险的人物，却唯独忘了她当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进入影视圈的。

当年的她，热爱的只有角色，享受的是演戏的过程，忘掉自己，成为另一个人，体验另一个人波澜起伏的丰富人生。

她什么都记得，偏偏忘了初心，多么可笑。

是她辜负了裴熹。

杨悄悄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快速把定情的剧情过了一遍，再睁开眼时，她的状态已经与之前有明显不同。

陶素导演并没有停工等她，而是在拍洪修颐的单人部分，杨悄悄站在旁边等她的镜头拍完，化妆师上前给她补妆。

“对不起导演，耽误大家时间了，我现在已经调整好，可以拍摄。”

她又给在场的工作人员鞠躬。“对不起各位。”

“调整好就赶紧过去吧，这个景修颐的单人部分都拍完了。”

“好。”杨悄悄走到洪修颐面前，仰头看他。“崔琬，能夸夸裴熹吗？”

“嗯？好。”洪修颐愣了一瞬，马上配合。“阿熹，你从小就机敏，书读得又多又快，写得一手好字，古琴技艺高超，我何其有幸，能够……与你结成良缘。”

“崔郎，阿熹也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杨悄悄一笑，扫清了心底的阴霾。

她自己经历的一切都与裴熹无关，在此时此地，裴熹是被情郎捧在心上爱惜的幸福小公主。

这一次的拍摄很顺利，男女主角状态都很好，一条就过。又补拍了另一个角度后，大家迅速转战下一个场地。

洪修颐和杨悄悄走在一起，问她：“洗砚老师和你说了什么？状态一下就调整好了。”

杨悄悄回身看了不紧不慢跟在大部队身后的洗砚一眼，笑着说：“洗砚老师给我念了句魔咒，让我忘掉我自己。”

“忘掉自己？”洪修颐想了想，轻轻摇头。“如果我忘了自己，就演不好崔藏玉了。”

“哎？为什么？”

“秘密。”

作为一个满身秘密的人，杨悄悄没有再继续追问。

接下来一整个白天的拍摄她没有再出现瓶颈，到了晚上，剧组便迎来了第一场重头戏——宫变之夜。

清山影视城北部的一整个宫殿群都被剧组承包下来，一大批群众演员各司其职，填满了每座宫殿，摄像师操控无人机，在和导演商量怎么运镜才能呈现出一个忙乱的场景。

杨悄悄躺在裴熹寝殿的床上，外面的纷纷扰扰暂时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睡美人。

陶素忙了一圈，走进来给她讲戏。“待会儿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你全程不要睁眼睛，但要下意识反抗，就是一种陷入梦魇的状态，懂吗？”

“我懂。”杨悄悄认真点头。

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陷入梦魇是什么状态，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又被噩梦拖入更深的深渊。

她白天刚刚唤醒天真单纯的裴熹，现在就要陪她一起经历这残酷的成人礼。

“好，等外面的烟起来，咱们这边就开始拍摄。”

一切准备就绪，杨悄悄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努力放松身体。

她听见了推门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双手掀开她的被子，耳边响起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她伸出一条胳膊，被对方钳制住，她皱着眉，呼吸逐渐急促，指尖也在颤抖，额间渐渐沁出冷汗。

“好，卡！”

杨悄悄睁开眼，迫不及待想知道原着的未解之谜——夺走了小公主清白的歹人究竟是谁。

结果她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笑意盈盈的黑衣女孩子。

杨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