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容喝了灵枢熬的参汤，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温承素果然没有回来。

因为沈云容身体欠佳，所以灵枢要了饭菜到她的房里吃。

这家客栈不大，但胜在干净安静，饭菜做的清淡，适合沈云容的口味。

沈云容原本是想等温承素回来一起吃，灵枢却说少爷嘱咐了，不用等他。

灵枢嘟嘟囔囔的说：“少爷就是这样的，遇到病人，就跟他家亲戚似的，非要亲自照顾。我们这次出门，原本一个月能到的路，走走停停差不多两个月才到。这次回家，又是这样。我看我们没有十天回不了淮北。这世上那么多病人，那么多看不起病的穷人，他能全治的过来吗？这世上就他一个大夫，一个好人吗？”

“灵枢，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推开，温承素走了进来。

灵枢手里的筷子一顿，站了起来，几步上前，一脸谄媚给温承素接过外衣。

“我哪敢编排少爷，当然是夸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离也转回头去，连连点头，“对，温大哥，灵枢哥哥是在夸你。”

温承素笑着走过来，摸摸小离的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灵枢说了句，“少爷，我再去要两个菜”，就走了出去。

灯光下，沈云容见温承素的头上有点儿亮光，抬手摸了一下，果然是湿的。

“外面下雨了吗？”

温承素见沈云容神色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和随意。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低声道：“嗯，很小的毛毛雨。”

“那赶紧喝碗热汤，去去寒气。”

沈云容说着，拿起桌上一个空着的碗，想要给他舀汤。

温承素却道：“我自己来。”

两个人的手指相触，温承素的指尖带着凉意，沈云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

温承素喝了口汤，抬头问道：“你觉得怎样？”

“汤很好喝，菜的味道稍微清淡了些。”

温承素放下手里的碗，轻声笑起来，“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身子觉得怎样？”

沈云容脸上一热，垂下眼帘，嗫嚅道：“睡了一觉起来，好多了。”

“参汤喝了吗？”

“喝了。其实不用……太贵重了。”

沈云容第一次喝参汤，味道淡淡的，不难喝，只是喝完之后，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很舒服。

后来听灵枢说，这老参十分难得，她只觉得自己喝了是暴殄天物了。

“你别听灵枢瞎说，东西不就是给人用的？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一会儿吃过饭，我再给你把把脉。”

“其实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小离在旁边插话道：“温大哥，我摸过姐姐的额头了，姐姐没发烧。”

“小离真棒，可以照顾姐姐了。”

得到温承素的夸奖，小离笑得别提有多开心。

灵枢又端了两盘菜进来，因为是晚餐，所以都不是油腻的菜色。

此后几人没有交谈，直到吃完了饭，沈云容才问道：“秋儿怎么样了？你晚上还要过去吗？”

温承素道：“下午没再发烧，人也醒了，精神还好。但喘息还是挺明显，开始咳嗽了。”

沈云容沉吟道：“其实他能咳嗽是好事，咳嗽是一种保护性的行为，可以把肺里的痰咳出来。只是他年纪太小，咳嗽没有力气，恐怕咳不出多少痰来。你可以告诉陈大嫂，让她多帮秋儿拍背，让痰液震动，来促进痰液的排出。要是能做雾化就好了……现在的条件怎么能做雾化呢？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云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说完抬头，才发现温承素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沉。

她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为何这样看我？”

“云容，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沈云容恍然，她刚才说的太多了。或许不只是今天，这些日子她越来越放松，暴露出来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但她是大夫，看到病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她对上温承素的目光，不闪不避。

“温大哥，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有些事我不是要瞒你，而是无法告诉你。”

其实，也不是无法告诉，而是怕告诉了你之后，你会害怕，会离开。

温承素看着沈云容眼中的纠结和诚恳，点了点头。

“好，我不问。你说的雾化，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当大夫的，一问就问在了点儿上。

沈云容道：“雾化就是一种气溶胶治疗。用雾化装置将药物分散成微小的雾滴或微粒，使其悬浮在气体中，进入呼吸道和肺内，达到洁净气道，湿化气道，并局部治疗的作用。像秋儿的情况，他年龄太小，肺内的痰液比较粘稠，只靠自己咳嗽，怕是咳不出来。用了雾化之后，可以让痰液变稀，咳出来更容易些。”

“让药物变成气雾状态，然后吸进体内，让痰液稀释，以利咳出……”温承素摸着下巴，“药物不难找，可怎么把药物变成气雾状态呢？”

“对，难就难在这里。”

沈云容凝眉，现代人是用仪器将药液雾化，但是在这里，去哪里找那种装置呢？

这时，灵枢端了茶水上来。

“公子，老板说，这是店里最好的茶叶了。少爷，沈小姐，两位尝尝看。”

沈云容垂眸，看着热气袅袅的杯子，突然一拍桌子，指着茶杯道：“温大哥，您看这个……”

温承素看着她手指的杯子，少一愣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将药液加热，利用它的热气？”

“对。”

“我记得我爷爷提起过熏蒸治疗，就是用热把药液以气雾的方式作用于人体。只是，如何能将气雾收集起来，让秋儿吸进去呢？”

沈云容端着茶杯，看着袅袅上升的热气，分散，飘渺，即便是张大了口，吸进口中的气雾也很少。茶水变凉，热气也随之不见了。

要把气雾收集起来，需要一个狭窄的出口，还需要不停的加热。

沈云容给突然叫道：“我想到方法了！”

温承素抬头看向她，“云容，你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