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热闹欢喜的中秋，神武将军府里却不见人气儿，只能听见各个主子院里传来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香梦阁更甚，这个如今只剩下凤涟娇一个得用下人的地方，此时静寂的可怕。

这个在秋夜里房门四下大敞的正房里，除了那墙角铜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最明显的，便是端坐在铜镜前绣敦上凤涟娇大喘粗气的声音。

她本就上挑的狐狸眼配着那眼周的红痕，除了凄厉还隐隐透着魅惑，只是如今衬着那因为不安而四下滚动的眼珠，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良玉负手站在她身前，明明是与坐在绣敦上凤涟娇差不多的高度，可却显得她格外的高大，凤涟娇正被罩在良玉的阴影里颤抖，就听那稚嫩却威严的声音说道

“今日宫宴，凤姨娘一起，我倒是好奇，你到底给我备了怎样一出戏？”良玉瞧她那明明慌的不行，却偏要故作模样忍耐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恶劣的凑到她的耳边道

“只是我还想要提醒你一句，有一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最是不怕别人陪我玩，我只怕....那人没命陪我玩儿.....”

说完，良玉转头看向怜汐和钧柏，这对兄妹竟是毫不犹豫的一左一右的扯住了她的手，与她一起站在了房门前，临走前，良玉偏过头，正好与凤涟娇看过来的目光对在一起，那满满的不甘，愤恨，怨毒，倒是让良玉瞧了个新鲜。

钧柏和怜汐则是不约而同的紧紧攥住了良玉的手，他们的世界观在今日彻底颠覆了，原本只觉得自家母亲有自己的心思和谋算，去不想真切的了解她之后竟是这么的骇人。

怜汐的手心止不住的发凉，从前她只觉得母亲只喜欢哥哥甚于她，如今方才知晓她和哥哥都不被她放在眼里，都不过是她用来谋算的手段罢了。

踏着月华，良玉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弟妹的手没有松开，直到站在主院的门外，良玉方才半蹲下身与他们视线平齐

“你们也瞧见凤姨娘的态度了，今日入宫怕是不善，你们俩莫要单独与她待在一起，只管跟着小包子还有若青若风他们跟在我的身后便是。”

话已尽，怜汐和钧柏却已经明白良玉的意思，他们尽皆躲在她的身后，她自会把一切都抗下，兄妹俩互相瞧了一眼，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更多的却是羞愧，可脱口而出的话却都是下意识的顺服。

“行了，让人伺候你们回去梳洗吧，不管前面等待的是什么，我们一日姓神武，便不能有一刻做出堕了这名姓之事。”

“是，长姐....”兄妹俩行了礼，都垂丧个脑袋走了。

良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方才挪了步子到一旁的竹林里，出声道“消息如何传出去的？”

“凤氏的丫头去如厕时传出去的，用的雀儿，以特制密香养大，只能飞出，不能飞回...”暗处有清瘦身影若隐若现，嗓音低沉，却能听的出懊恼。

良玉垂了垂眼皮，半晌方才发出一声轻笑“好本事，当帝都如今当真是水浑的很，什么精怪都出来了.....”

“是我办事不.....”那人在暗处矮下身，才要屈膝，就听良玉道“免了，是我从前轻看她了，如今倒是又教会我一个道理，今日情形复杂，人手分散开，按我曾经吩咐的做.....”

良玉说完话便脚下生风的走了，如圆盘似的月挂在天边，瞧着离人间近了许多，却越发显得清冷了，长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神武大宅里亮晃晃的一片，却怎么也照不进人的心里。

主院上房，柳月柔倚在里间的榻上，温婉的面容如今沉的发黑，外间，竹香和菊香正在伺候“将军夫人”梳洗，滴里当啷的声音也没有驱散屋内的压抑。

“凤涟娇，没想到，看在那点子情分上给她留了一个贴身丫头伺候却也成了祸害，都怪我心软....”难得柳月柔有这么怨恨一个人的时候，可兰香和梅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还是外间的“将军夫人”功夫在身耳力好，听见这话主动劝慰道“夫人，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但想必小姐已经想了应对之策。

还有属下，必要时候，属下会做出选择的，您也宽宽心，不说旁的，只说您身子好好的，小姐心里都会畅快许多.....”

闻言，柳月柔狠狠的闭上了眼，不多时便是满脸的泪痕，梅香见状，却是道“我和兰香随您入宫，竹香和菊香留在房里，不论何时，必须留下一个照应，可记下了？”

竹香和菊香忙不迭的点头应声，兰香却在里间里陪着柳月柔呜呜的哭出了声“夫人，她说的对，如今你得养好身子，如此才能免了小姐焦心，才能坐镇府里。

凤氏，凤氏如此，已犯三出之条，给她一纸休书打发出府去，倒是干净。”兰香越想越觉得对“对，把凤氏休了，那她便是做了什么腌臜事儿，也不会污了咱们家名声。”

柳月柔眼皮动了动，兰香虽然说的在理，但这休书一事也不是她能做得主的，但耐不住她动了心念，这心思就忍不住转了起来。

就在屋内陷入寂静的这会儿，窗棂根下面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小姐递话，说是她已经有了谋划，只请夫人莫要乱想，养好身子。”那人说完话，不待屋里众人反应过来便不见了。

柳月柔才睁开的眼又重新闭上了，只是呼吸平稳了不少，就连面色都好看了许多，兰香探头瞧了瞧，就听柳月柔道“我无事，兰香和梅香去伺候，竹香和菊香去去给我布菜煮药。”

柳月柔闭上眼躺在那里，只是精气神明显与方才不同而语，现下情况她若立的住，对于神武家和自己的女儿都是一件好事儿。

她不能再依着自己性子来了，那样不止自私还愚蠢，她明明知道对不住自己的女儿，却还总是放任自己的身子，柳月柔唇畔溢出一声轻笑，淡的只有她自己听见，却饱含了满满的讽刺。

夜还长着，街上还喧闹着，有人的心思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