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众人噤言，目光在凤涟娇与她的一双儿女身上留连，就连皇帝看着效仿良玉行礼的怜汐和钧柏目光都多了几分诧异。

“怜汐、钧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像是商议过似的，张口便是山呼，虽然嗓音难免有几分稚嫩，却也带着铿锵。

“免了。”皇帝挥了挥手，眸底隐隐透着不耐“时才朕之所言你们应该也听见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如姐姐所言，和离一事却是那日从清凉寺归来之后父亲方才拟下的，此事我和哥哥也知晓。”怜汐在皇帝话音落下之后便开了口，声音少了平时的扭捏柔和，多了几分利落。

“哦？”皇帝手指敲打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的，却让众人压力倍增。

“胡说！你胡说！”凤涟娇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双狐狸眼中除了陌生竟还带着恨意“好啊，好啊，这才多少时日，你们就连亲娘也不顾了，枉我生你养你，竟联合外人算计我.....”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次开口的是钧柏，方才被怜汐抢走了话头，钧柏还有些意外，可很快就懂了。

他与怜汐一同并肩跪在地上，自家妹妹颤抖的手臂清晰的传到了他这里，让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所以此时凤涟娇开口，钧柏也不曾有半点迟疑退让

“我与妹妹不过是如实回答陛下问话罢了。”他抬手朝着高座上的皇帝拱了拱“此乃御前，不敢信口胡诌，也谈不上算计，再有，生养之恩，钧柏不敢忘，但也仅仅于此。”说完，钧柏深深的看了凤涟娇一眼，朝着她深施一礼。

怜汐心下长舒一口气，也不去瞧凤涟娇的愤恨眼神，朗声道“怜汐与哥哥不敢撒谎，今日入宫，是我与姐姐一同去请...凤氏的。

后来姐姐先行一步，我落在后面，却是清楚的看见...她将和离书揣在了身上。还有，那些田庄地契我也知道藏在哪里，如若要查，怜汐愿意带路....”

凤文白还有他的正妻，此时面色岂止是难看二字可以概括，就连凤涟娇此时也顾不得卖弄姿态了，慌忙的在身上搜寻起来。

皇帝见了，朝着身边女官微微示意，而后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怜汐好钧柏之间游荡。

“凤氏儿女，叫什么来着，你们二人说说，在你们眼中凤氏是个怎么样的人？按说儿女总会顾念母亲几分，为何你们二人却不是这般？”

谁也不曾料到皇帝就是在凤氏被搜身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更别说回答问题的对象还是凤氏的儿女。

这就有意思了，也不知今日凤氏的脸要丢多少，无人去思考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这般不给皇贵妃面子，因为当今皇帝行事便是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怜汐暗暗在袖中握了握拳，学着良玉将目光放在自己三步之内，才将将压下心中忐忑，就听钧柏朗声道

“回陛下，从前钧柏曾以为母亲是喜爱我和妹妹的，后来发现并非如此，钧柏曾以为自己如果自己是嫡子，会比长姐做的更好，后来发现也并非如此....”

少年一张口，凤文白面色就是一白，甚至隐隐透着颓唐，不管神武家往后如何，今日，凤家的面子却是丢大发的，即便凤涟娇是庶女，可入的却是神武将军府，如今神武家还没倒，她便把自己作成了这个样子，凤文白干脆闭上眼，权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钧柏曾以为旁人家家眷相处起来也如姨娘对待母亲那般不相上下，后来发现，也不是如此....”钧柏稚嫩的小脸上随着一句句话语的流露，面色越发牵强，却还自顾自的勉强说着

“后来钧柏明白一个道理，母亲若真的想自己孩子好，不会这般教导他。

钧柏从前只知神武家其名，不知要因为这个姓氏付出什么，后来看见长姐方才知晓，何为是何为非。钧柏为曾经的自己感到羞愧....”

钧柏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瓣，目光有些迷离“至于顾念不顾念一说，在钧柏失去价值的那一刻，凤氏于我和妹妹便只剩生育之恩了，钧柏和妹妹不敢忘，但也如方才所言，仅仅如此.....”

这个几岁的娃儿明明句句不曾直言说凤氏如何，可句句都如诛心一般，不少女眷都难掩脸上惊讶之色，若说她们放才看凤涟娇的眼神还是轻蔑的话，那么现下已经是唾弃了。

高座上的皇帝静默的看了看台阶下单膝跪着的三个小人儿，重新将目光落在凤涟娇身上，而好巧不巧的，那封和离书就在此时被那女官从袖兜里翻了出来。

望着那轻飘飘的一张纸，凤涟娇伸了伸手，却又默默的攥紧了手指，目光掠过高台上嫡姐皇贵妃那张脸的时候，凤涟娇顿时心下一抖。

今日付出几乎所有才出席的这张宫宴，却不料什么都来不及实施就被绊在了这里，甚至，还“被”和离了。

望着身侧那单膝跪地垂头看不清脸色的小身影，凤涟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知道自己已经有所谋划，却不知是什么，所以抢先一步把自己撇了出去！

虽说她早就有撇开神武家的打算，却从来不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感受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嫌恶眼神，凤涟娇第一次这么安静。

“凤氏，和离书确实是修言的笔迹，墨迹也不是新的，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帝长出了一口气，目光身边的皇贵妃移到凤家众人身上，眼中有隐隐的嘲弄一闪而过。

可转而便多了几分满意，身为皇帝，不需要没有弱点的臣子，所以，再开口说话，皇帝明显多了几分耐性。

凤涟娇嘴巴开开合合，尽管眸中溢满了不甘，可她最终也只说了四个字“无话可说....”

闻声，皇帝将手中的那一纸和离书甩给一旁的女官，目光淡淡道“朕虽然不知你为何方才不认，如今却又无话可说，按说这本是欺君，念在今日中秋佳宴，风贵妃晋皇贵妃，就赦你无罪，凤卿，你的女儿，还得你多多费心教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