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权晋往床头一坐，抽手出来，帮她掐捏着脖颈肩头，道：“哪里不舒服吗？难得看你如此疲累的样子。”

她嗯了一声，又抬手去拉住他的手。

他继续揉着他的，还道：“不是肩酸吗？”

夏悠然微微偏过头，看着他长长的眼睫和漆黑的眼睛，淡淡道：“二弟和许妃娘娘的感情很要好?”

段权晋唇边的笑容消失了，手也顿住了，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想着问这个?二弟的感情确实和许妃很要好。”

“嗯?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不是亲母子，也这样要好？”夏悠然也好奇，看段权晋的意思，对这件事似乎不是很开心，究竟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权晋淡淡一笑，道：“二弟从小到大一直体弱多病的，当时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因为顾不上他，所以就将他交给了许妃扶养。母妃去世之后，父王因为他的病，也很少将他带在自己身边，所以他从小到大几乎是许妃养大的，感情也十分要好。”

夏悠然一愣，越尘王妃因为越尘王的事情没有心情带孩子，这一点可以理解。可是府里面养着那么多的丫头奶妈，不将孩子交给有经验的丫头奶妈扶养，偏偏交给一个侧室扶养，这又是什么道理?难怪段权平对许妃说态度那样的和煦和温柔了，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看着段权晋面沉如水，她一时找不到要说什么，不晓得该劝慰还是鼓励。只得闭嘴，又趴下来想着整件事情。

段权晋又道：“许妃性子温和，不止父王对她另眼相看，就连二弟也十分喜欢她，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以至于后来母妃去世，二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倒是许妃有一次病倒了，二弟和父王哭着喊着要到许妃身边侍候。我想若是母妃还活着，看到这副场景，只怕也不会开心吧?”

段权晋对许妃的心态很复杂，夏悠然听到这里，心里面也是一声叹息。这样的心态，她何曾没有过?她和他一样，娘亲过世，父亲又娶了其他女人，若是李氏原来没有对她假意照顾，只怕她上一世也不会对李氏存着感激之情。恐怕段权晋对许妃是怎样都亲近不起来的，甚至于瞧着那个女人，心里面恐怕也不好受。

人常说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从她自己没有了亲娘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家了。尤其是，自从夏景德娶了李氏和桂氏，饶氏之后，她已经觉得夏府不能算是她的家了，只是一个暂居的地方，一个需要她不断拼搏才能活下来的地方。

原来段权晋也有这样的感觉……夏悠然苦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

段权晋望进她的眼底，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送到唇边，低声道：“过来。”

夏悠然一愣神，随即淡淡一笑，他环住了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汲取那点点温度，低低的叹息着。

“别用那种眼神望着我，好像是我多可悲似的。”他话里透着生硬。

她双臂也紧紧环抱着他，淡淡笑了笑，“我明白。”

“你明白?”他轻轻阖上了眼。

夏悠然淡淡道：“虽然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不算特别讨厌李氏，可是她嫁给我父亲的时候，我心里面还是很难受，尤其是看到我娘死的时候满屋的缟素变成了大红的喜灯，所以你的那种感觉，我很明白。李氏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段权晋愣了愣，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动，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那么那么紧，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

段权晋还没有用晚膳，便又被皇帝宣进宫去了，夏悠然的晚膳用得很早，用完之后刚回到书房里面写了几幅字，就在这个时候，秋桂进来禀报道：“世子妃，郡王妃过来了。”

夏悠然一愣，从容地搁下了笔，“请她进来吧！”

杨宁雪带着丫头进来，吩咐那丫头道：“把布料都放下，你就出去候着吧！”她说完，抬眼四望，只见屋中处处敞亮，十分洁净。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黄花梨木的桌案，夏悠然此刻穿着一身浅碧色的常服，发髻上的珠花玉簪全部卸了下来。只用一支红木簪子将头发轻轻挽起，越发显得面容清丽，只是身形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单薄。

桌案上的博山炉里焚着清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在空中，夏悠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神色平静，“下午不是刚送过秋衣来了吗？弟妹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过来?”他看着那一盘盘五光十色，光彩流离的绫罗绸缎，微笑着道。

杨宁雪指着那盘子里的布料，淡淡道：“不是份例的秋衣，是我娘家派人送过来的料子，听说是从四川带过来的蜀绣，比起咱们京里绣娘绣的，不知要精细多少。许妃娘娘那里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剩下的嫂嫂先挑吧！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只管留下来做衣裳吧！”

夏悠然笑道：“弟妹客气了，嫂嫂向来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左不过你指哪样我就拿哪样就是，这样挑来挑去的也麻烦。”

杨宁雪看着夏悠然脸上温和的表情，想了想，终究忍不住提醒道：“段权平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没有你看起来那样简单。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怪怪的，你留点心吧！”

怪怪的?夏悠然回忆了一下今天段权平说的那些话，倒觉得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她不由问道：“看样子，我倒是觉得郡王和许妃娘娘感情不错。”

杨宁雪冷笑一声，“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是不是真心?装得像是亲儿子一样，虚伪！”

夏悠然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她可没有认为全天下的继母都是坏心肠的，她只是觉得许妃这个人，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原本她以为是自己和李氏打交道太多了，总是容易怀疑别人。可是现在看来，显然杨宁雪也是这样想的，“可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杨宁雪看了夏悠然一眼，道：“这倒没有，不过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罢了。许妃这个人，太过于神秘了。”

只是觉得，那就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了，没有实质的把握，夏悠然点了点头，笑道：“劳烦你多费心了。”

杨宁雪随意摆了摆手，便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