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锅里很快冒泡，像是煮着些什么。

孟婆招手，示意走近。

走得越近，香气越浓，仿佛面对某种心灵上的诱惑一般。

贪色者，如同面对美色诱惑

喜食者，如同面临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一般。

这香味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欲望。

“好香！”冯朝云忍不住低声道。

白无常看了一眼：“你不要惹怒她。”

或许是听到冯朝云在奈何桥上的那番话，白无常对冯朝云有几分关注。

孟婆拿出一块带有缺口的碗，盛上一碗汤，颤抖着递给最前方的亡魂：“来吧，少年郎，喝了他，你便没有病痛，没有苦楚，没有遗憾。它会带走你所有的困惑，让你什么也不记得，重新开始。”

亡魂还未接过碗，众魂之中便冒出一个声音：“记忆是活过的证据，若没了记忆，重新开始，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那等同于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接管，自己还会是自己吗？”

“聒噪！”孟婆大怒，仿佛不在是之前老妪一般，右手伸出，迅速握成一个大掌，将说话那亡魂一把抓住，嘴巴变得巨大无比，将亡魂一把塞进去。

“在这遍地黄沙之中，有一孟婆亭，孟氏具殊色，好食鬼，善烹汤。即便是我，每次闻到这汤香，也只有守住心神。”白无常见状对冯朝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来自哪里，我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存在了。”

“来吧，少年郎！”孟婆嘴里咀嚼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面带期望看向最前方那亡魂。

经历刚才那一幕，哪敢还有什么想法，最前方那亡魂接过碗，便一口喝下。

眼神由清澈到茫然最后再到清澈。

被孟婆这么一手震慑，所有魂都不敢再有异议，陆陆续续地开始喝下。

轮到冯朝云，冯朝云接过碗：“有没有喝下去没有忘掉记忆的呢？”

孟婆诧异，随即朗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过我的，但之前有人问了我，喝下以后，都忘了之前有问过问题！”

“孟婆汤，以八泪为引，历久方成，异香可通九霄，凡鬼饮之，前事皆不复记。”白无常不想冯朝云惹怒孟婆。

毕竟喝下孟婆汤只是没有了记忆，并不会真正的死亡。

冯朝云不再说话，将碗中的汤一饮而下。

说不清的味道，汤刚入口温甜而香润，入喉火辣而滚烫，下肚苦涩而酸涩。

仅仅片刻，冯朝云的神识记忆迅速翻滚着！

从荒峻城到天庭再到南阁最后到在山中打猎的日子！

看着冯朝云眼神也由清澈到茫然，白无常乘着空隙看向孟婆问道：“早就听闻孟婆汤神奇，先前我以为是一碗奈何桥下的忘川河水外加两颗忘忧草，昨日才赏善司听说是以八泪为药引，不知是哪八泪？”

孟婆微微摇头：“并没有那么神奇，只是人一共就那么几种情绪。”

“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第八味是喝汤之人自己的伤心泪。”

“若是没有生离死别，没有遗憾，没有期待，这汤又怎么会有用呢？”

白无常皱眉：“光凭生老之泪，怕是罗网了所有生灵吧？”

“可有人心中无爱，没有相思之情，但他往往会有悔。”

“有人释然，没有悔，但他一定之前经历过别离。”

“不过…”白无常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孟婆制止。

“嗯？”白无常也发现孟婆注意到冯朝云。

“不会这么巧吧？”白无常有些惊讶。

之前冯朝云问孟婆，有没有人喝下孟婆汤没有忘记记忆的，白无常还以为冯朝云只是心有不甘，现在想来怕是有所凭仗。

但是白无常却想错了，冯朝云没有任何准备，甚至是第一次看见孟婆汤。

冯朝云也很疑惑，自己的脑海只是将记忆翻一遍，却没有任何其它反应，自己也没有忘掉记忆。

“怎么可能！”孟婆抓住冯朝云的手。

冯朝云刚才翻滚过的记忆迅速再度浮现在眼前，只不过孟婆和白无常都能看见。

冯朝云的记忆又一次从幼时记事到刚才。

虽然仅仅片刻，但孟婆和白无常神魂何等强大，便如同亲身经历了一般。

“竟没有与烛九阴的记忆”冯朝云诧异，自己刚才浮现记忆的时候，是从到尾都有的，而此时孟婆强行翻出的记忆竟少了他的？

“生老之泪，苦病之泪有！”孟婆感受到冯朝云从一名凡人出生的开始，再到修行，再到修为被废沦落到凡人，直到苍老。

“悔泪，相思，别离之泪也有！”孟婆感受到冯朝云对许熙宏悱恻的爱恋。

“竟然是她！”白无常更为诧异了。

“难道？你是无泪之人？”孟婆皱着眉看向冯朝云。

冯朝云苦笑：“我也不知道啊，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凡人。”

“孟婆，你打算怎么处理冯朝云？”白无常看了冯朝云的记忆，自然知道冯朝云的姓名，不光如此，看了冯朝云的经历，白无常竟有些对冯朝云的惋惜，心中自然有了亲近之心，怕孟婆处置冯朝云。

“哼，先将他带去冥场吧，我自然要调查他的情况，若是他在冥场被判刑，我也就不用过问他了。”孟婆冷哼道。

“不过，你没发现冯朝云记忆中的南阁阁主的声音有些熟悉吗？”白无常道。

“我哪里想那么多！”孟婆有些生气，这么久以来，冯朝云是第一个出现问题了，她得好好调查看是冯朝云的原因还是自己的汤出现了问题。

白无常转身对冯朝云说道：“想不到你与我冥界有如此不小的渊源！”

“什么？”冯朝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无常苍白的脸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等到所有亡魂都喝下孟婆汤了，白无常才带着众魂前往冥场。

所有的魂喝下孟婆汤后，都迷迷糊糊的跟着白无常，只有冯朝云还有意识，去冥场的路也不近，白无常便主动和冯朝云交谈起来。

“你…很喜欢那个许熙宏吗？”

被白无常这么一问，冯朝云反而愣住了：“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随便问问。”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呢！没想到也会在意世俗间的儿女情长。”

“你不在意了吗？”白无常看向冯朝云认真的说。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冯朝云唉叹一声：“不是在不在意，有些事情不是在意就行了，没有能力在意那么多也没用。”

白无常不说话了。

冯朝云见白无常一身白衣，又联想到名字，转头问向白无常：“你叫白无常，又穿白衣，难道你还有个兄弟穿着黑衣，叫黑无常？”

“是啊，还真有个穿着黑衣的叫黑无常，不过他不是我兄弟。”

“啊？”冯朝云本来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有黑无常。

“他和我一样，处理冥界各种事务，待会你就能看见他了。”

冯朝云自然知道待会的意思，一想到冥场，冯朝云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里怎么判刑呢？”

“自然是根据生前的善恶，毕竟冥界一派欢乐的景象，是需要维持的，冥界数百亿亡魂，自然不能有孽魂，否则冥兵也是管理不过来的。”

“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吗？”冯朝云从亡灵山路到孟婆亭，一路上邪气森森，实在无法与欢乐的景象联想到。

“如果非要比较，就如同你们凡间的世外桃源一般吧，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唉，要是有幸能和白大哥一起去冥界看看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通过冥场。”冯朝云拉着脸，眉间浓浓的愁绪。

见冯朝云如此模样，又叫自己大哥，白无常实在无法与之前在记忆中了解到的冯朝云联系在一起。

之前觉得冯朝云孤傲，冷淡，而现在这话仿佛在暗示自己一般。

白无常平了清嗓子，淡淡道：“我也无法帮助你，因为这次是黑无常审判，我无欲无求，并不像他那般贪财。”

白无常斜眼看冯朝云，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很快便到冥场了。

冥场和凡间的刑场差不多，正中间放着一听堂桌，上面有一块听堂板，上面坐着一个人。

两盏蓝色幽火，周围百鬼环伺。

只凭衣服，冯朝云便知晓这是白无常口中的黑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