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了曲小水的不信任，聂熊苦笑：“就算是在火灾现场工作多年，我也还是有很多搞不定的事情。有时候火会发生超越人类智慧的变化。如果你能查清楚真相，我会非常感激。”

曲小水想起他交给蒋越的那份内容详细的资料，也摆不出什么不好的态度。聂熊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极致。

“没想到像您这样的救火英雄还会说出这样谦逊的话。其实您要是态度更恶劣一点儿，给我一些找茬的余地，也许我能更好受一些。”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曲小水也不再客套，她蹲下身，在聂熊指出的起火点处和周围各自收集了一些样本到自封袋中，然后贴好标签，收回背包。

聂熊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以为不大的背包居然意外的能装，里面装的很多塑料试管，试剂，贴纸，工具不一而足。这让他对曲小水反而更加高看了一眼，至少对方不是他同事以为的那样来指手画脚胡乱添乱的。

在聂熊的帮助下，曲小水跑遍了六起火灾现场，收集到的样本最后不仅背包装不下，还麻烦聂熊去买了整理箱，帮忙拉回了刑警队。

陈升原本想告诉曲小水，今天一直陪着朱茵的女警该换班了，就发现曲小水的办公室里堆了不少东西。

“这是什么？”陈升指着巨大的整理箱问。

蒋越回答：“是小水从火灾现场带回的样本。”

“但是调查起火原因不是消防那边负责吗？”责权问题还是需要注意的。

“应该是觉得都已经六起案件了，消防那边也没给出结果，着急了吧。她也是想尽自己的力量提供帮助。”想也知道，冒冒然过去，曲小水一定遭了不少白眼。“消防那边说可能是是用香烟点的火，但不确定。小水觉得纵火手法不会那么简单，要自己查清楚。”

陈升叹了口气：“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了，交给专业的不是更好吗？”不过他也理解曲小水的执拗，索性也不多说。

“朱茵那边该换班了，晚上会有人接她到你家留宿，你安排一下。”因为警力不足，最后还是决定派人轮流保护朱茵。

“没问题。”

两人默契的没有打扰曲小水做实验。

曲小水将不同火灾现场带回的碳化物切成小块，放入试管，借用了鉴证科的仪器，开始分析。

已经很晚了，蒋越买了些面包回鉴证科，他关心道：“可以休息了吗？出结果了吗？”

曲小水递给他一份化验结果：“第六场火灾确实如聂熊所说的，助燃剂是食用油。其他的还没出结果。”

“这么说消防给出的结果是对的。”

曲小水摇头：“但是装食用油的塑料桶在架子上融化了，如果助燃剂是食用油的话，起火的原因就不可能是香烟，而应该是其他东西引起的。”

“你是说，消防给出的调查结果可能有疏漏？”

“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他们每天的训练量已经十分惊人了，还需要进行灭火及各种意外事故的救援工作，工作负担非常重，可能在火灾的事后调查的力度上，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拼尽全力，所以，我想自己试试。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去证明真正的起火原因。”

“就凭借你从现场带回来的这么多碳化物？”

“嗯，凭借这些就足够了。只是为了等化验结果，我就不回家了。”说着她抱歉的看着蒋越。

“别这么看着我，你不回去我当然要陪着你。”家里还有女警陪着朱茵，他家还有一流的安保设施，这些足够让他放心的留在警队陪伴曲小水。

蒋越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有思路了？”

“还只是猜测，”曲小水也不瞒着他，“其实比起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的芮勐，我更加怀疑有不在场证明的陈凯。”

“但是后面几次起火，陈凯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甚至还在外地。”蒋越提醒她。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曲小水淡定的说到：“我怀疑他能够控制起火的时间。”

“真是大胆的想法。但是起的是明火，不是电火。”明火很难人为控制。

“我现在想要破解的就是这个控制起火时间的手法。”说着她又回到仪器前，直到第一起火灾的分析报告出来。

这是极度无聊的一夜，曲小水就在各种仪器前穿梭，她太过投入，都忘记了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蒋越。这让最后整理好资料的曲小水心存愧疚。

她走到办公桌前，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蒋越，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对不起。”

作为女朋友，她知道自己做的特别过份，仅是工作就已经消耗了她和他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但是她们都是公职人员，是保护人民群众的一堵墙，有自己需要维护的权利和应尽的义务。

看着手机的样本分析报告，她没有吵醒蒋越，轻轻的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已至天明，从成为法医开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警局迎接了多少次朝阳了。也不多想，她买了自己需要的物品，直奔消防大队，明火实验还是在灭火专家的地盘上做比较安全。

“打扰了。”曲小水被聂熊迎接进消防大队。

看着曲小水浓重的黑眼圈，聂熊自豪地笑笑道：“我们可是很早就需要起来训练了，不打扰。”

一边往准备好的场地走，曲小水一边递给他一份材料：“我得先感谢您准许我借场地做实验。这是我从带回的样本中提取到的物质分析报告。”

因为专业术语较多，曲小水耐心的解释：“我在收集的残留物中发现了碳酸钠的成分。我分析了起火点到货架上塑料桶之间的食用油分布区域，确认了真正的起火点是在离货架很远的地面，起火原因不可能是香烟，而是碳酸钠。”

“碳酸钠这种物质在发生飞机事故的时候被用来判断究竟是事故还是被安装了炸弹，比如说甘油炸药或者硝酸甘油爆炸的时候，爆炸的高温会导致钠原子被分离出来，和二氧化碳结合成为碳酸钠。”

“你是说这6起火灾都是现场发生了硝基化合物起火事件吗？”聂熊有些不敢置信，“这可真是大胆的推测！”

“是的，而且我觉得硝酸甘油的购买途径一定是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东西我已经带过来了。”说着她拍了拍自己带来的箱子。

到了场地，聂熊无语的看着曲小水从箱子里拿出了花花绿绿各种包装的灌肠剂：“这是药品吧？”

“嗯，我从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的。每种都买了。制作硝酸甘油需要用到酸类和甘油，而且需要随时购买还不引起注意，我能想到的最好入手，纯度还高的就是这种药品了。”曲小水半蹲下身，拆开包装。

“灌肠剂百分之50的成分是甘油，但是酸不是能随便买到的东西，我能想到的好入手的就只有化肥了。”

曲小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拿：“用这种方法制造出硝酸甘油，使其燃烧，只要控制好化合反应的时机，时间就变成可以掌控的了。”

“你是学化学的？”聂熊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问道。

“不，我是学法医的。”

“哈！那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帮到同事们的忙。开始实验吧！”

曲小水先用一个透明的类似于棒棒冰的轻薄塑料管装好了灌肠剂，仔细的封好，又取出同样的塑料管装好了某种肥料（不可说，怕小可爱们自己做实验），然后将两个塑料管用透明胶带粘在一起。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聂熊和身边的几名消防员示意随时可以开始，曲小水就用手边的锥子横向刺穿了两个塑料管，连忙后退到安全距离。

肉眼可见，地面上原本呈白色的颗粒状化肥和透明黄色的灌肠剂发生了反应，变成了如同赤红如血一般的色泽。几秒钟后，有白烟缓缓上升。所有人的心都紧缩起来。

火花开始在塑料管附近闪烁，轻微的滋滋声传进入耳中，随后一大条猛烈的火蛇忽的窜出一两米的高度，剧烈的燃烧起来。

“哦！”大家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随后反应迅速的用灭火器灭掉了高涨的火焰。

“果然！”可以通过计量的控制，操控起火时间，持续时间也能够控制。“多谢，我已经找到了答案，起火报告就麻烦你们重新提交一下了！”

“这是你查出来的，就这样把功劳让出来，没关系吗？”聂熊拦住曲小水。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后面的事就麻烦你了！有时间一起吃饭！”她拍拍聂熊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向警局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