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那么好的事儿，又凭什么轮到您呢？”

程漠记得，自己这话大概是太扎心了，总之说完这话之后，叶伟盛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后来监护仪上各种指数就都不对了，医护人员们急匆匆进来一趟，打了这药那药的，把情况稳定下来了。

但在梦境里，倒是没有这样一段。

很快就过渡到下一段对话中去了，叶伟盛又在担心自己后继无人，言语之间尽是叹息感慨。

几次表示出羡慕程漠的父亲，能教出他这样的儿子，能有他这样的儿子。

又说自己这辈子就没羡慕过什么，唯一羡慕过的，恐怕也就是景百川了，怎么就能教出景慎那么有本事的儿子呢？

当然现在程漠的父亲也得算一个，让他羡慕。

叶伟盛几次叹息到，自己一死，公司恐怕就完了，肯定被那些堂亲啃到渣子都不剩。

也不知是在他说到第几次的时候，程漠一边看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是还在公司么？”

“你合约没剩多久了，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还续约掌着这个烂摊子？我就是要死了也还没傻呢。”叶伟盛说，大概人之将死临了临了，说话也就没那么拐弯抹角的。

这段程漠不太记得了，又或者说一直压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直到今天，直到终于打算在和叶棠的事情里放纵自己一回。

程漠才想起来这段，又或者说在梦境里清晰地梦回了这段。

听到了叶伟盛这话，程漠眼睛都没抬，只是嘴角蓄着一个很浅的笑意，“也不是不行。这摊子在你看来是一团乱，于我而言倒也就那么回事儿，毕竟活人时间多，再乱的事情也能慢慢理清楚。而你只不过是因为大限将至没时间了而已。”

叶伟盛当时就有些激动，差点监护仪上指数又没稳住，医护人员又冲进来给他一通弄，状态稳定了之后，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真的吗？”

但在梦里，当然是没有医护人员进来一通弄的那段。叶伟盛呼吸急促了些，就问了他。

程漠声音淡淡，嘴角蓄着那点很浅的笑并未落下去。

叶伟盛的确是病了，但还没傻，于是就马上问他，“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程漠翻了一页文件，声音淡得不能再淡，“我也不缺什么。”说着他顿了顿，似是思忖了些什么，低笑了一声，“啊。那要不然把叶棠给我吧。我要叶棠。”

程漠在自己的梦里，宛如旁观者一样，看着曾经的自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听着曾经的自己说话时的每一个细微的语气变化。或许在那个当时的自己是无知无觉的，但此刻看起来只觉得自己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就是因为趁人之危这事情，做得简直已经炉火纯青到极致了！所以这段才一直被自己淡忘了吧？要不是因为梦到了，这一段可能真就被自己刻意的又或者是不经意的，就给淡忘了？

其实就是怕记得自己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吗？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者经历，但是程漠有，就是自己的意识或是潜意识，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但就不愿醒来，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情节，像是觉得这是个精彩的梦，于是就不愿醒来，像是想在梦里体会不一样的人生，又或者是同样的事情，却不一样的选择。

或许很多人都会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感觉。

程漠此刻就是这样，但和他觉得这是个精彩的梦，想在梦里体会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选择这样的理由无关。

他是很纯粹的，想知道在他的梦境里，在屋子外头，他还能不能看到那个穿着短裤，一双长腿白得发光，站在阳光里，站在彩虹里美得那么不真实的姑娘，是不是还在那里。

于是他就能安静听完梦境里叶伟盛那么多的废话。无所谓，哪怕在梦境里再给叶伟盛送终一次，他也不嫌麻烦。只要还能看一眼屋子外头那年轻貌美的姑娘就行。

其实叶伟盛还是答应了他的，对吧？

程漠想不起来叶伟盛当时究竟给了怎样的答复了，那段时间，太兵荒马乱了。他好忙，每天都在忙，忙公事，忙着应付那群惹人厌烦的叶家堂亲。

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而那段时间，叶伟盛的情况时好时坏，大部分时候是不好的，但又不是一直昏迷的那种不好。

他能说话，但可能说着说着就厥过去了，医护人员们也很忙。而程漠也会因为叶伟盛这动不动说着话呢人就不行了的状况，将他说的那些话，在记忆里冲击得七零八落的。

就像是原本两人正好好说着话，忽然什么爆炸了，然后闹哄哄一堆人看热闹啊处置后续啊，吸引了两人全部的注意力。这事儿完了后再问，哎我们刚说了什么？

多半不太会记得。

哪怕是潜意识，有时候都会将之忽略了。

所以程漠是真的就不太记得了，不太记得叶伟盛当时给的是什么答复了。哪怕在梦里，也没能听到叶伟盛的回答。

好在程漠终于得偿所愿地听完了叶伟盛的废话，终于可以走出屋子去了！

他站起身，转身朝着房门走出去，他伸手握住门把，扭动门把，只需要一推。

只需要一推！就能看到记忆里那惊鸿一瞥的美好了！

但却怎么都推不开了，因为总有个声音在旁边让他很是分心。

“程漠，程漠，醒醒……”

而且对这声音，他还生不起气来。

“快醒醒。”

肩膀被柔软的手掌轻轻拍着，过了会儿，鼻子还痒痒的，像是被人用指尖在鼻尖上轻轻点着。

而后，脸也开始有些热热痒痒的。

程漠终究是没能在梦里再见一眼那个站在阳光里，站在彩虹里，美得那么不真实的姑娘。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那姑娘几年后的脸，依旧美丽，而且近在咫尺。

就这个距离，一看就是妄图偷亲他的。

哼，女人。他能让她随便偷亲了去么？

于是还不等叶棠偷亲未遂，看他醒了赶紧红着脸要退开呢。就被他凑上来，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