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主刀是锦和过来的季羽伯，他和景慎多年交情，景慎开口找他过来，他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赶来了。

可能也多少知道景慎和贺远舟的事儿，所以景慎的态度强烈，季羽伯也就领他们去看了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术后监测等待麻醉苏醒的贺远舟。

他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身上接着很多的管子，看起来触目惊心。头上包着纱布罩着网兜，颧骨还有血肿。嘴里接着呼吸机的管子被用胶布在唇边固定着，在床边输液架上挂着的不止药水，还有一包暗红的血液。

贺远舟因为胸肋和肺的损伤，甚至不能平躺，而是半靠卧的，看着就很是辛苦的样子，却是毫无办法。

“我的儿子……”贺丰年眼睛有红了，淌出泪水来，“我的舟舟啊。”

想都不用想，贺丰年鳏夫养儿，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虽然说的是嫌弃嫌弃的，但怎么可能不宝贝？从小那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也是因为这样，才把贺小船惯成了个不懂事的样子。

长这么大，贺丰年都没舍得伤儿子一根手指头的，看到唯一的宝贝儿子，气若游丝地在病床上，浑身接满了管子。

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儿生气，好像所有的生机，全靠监护仪上那些曲线和呼吸机不停的泵动来体现着。

贺丰年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

景慎那双修长的眼眸里，深邃的目光仿佛盛着很多很深很重的情绪，但他的姿态依旧稳健，双手扶住了贺丰年的肩膀。

景慎身材高大，有他扶着，贺丰年才站稳了身子，不然，哪个父亲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这模样，怕是都站不稳。

“怎么……”贺丰年吸了吸鼻子，“怎么还不醒呢？”

季羽伯在旁边温声说明着，等会麻醉就会醒，只不过醒了之后还是得给他注入镇静药物，让他继续睡过去。

因为醒着太疼，而且气管插管真的是非常不舒服的。

景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季羽伯也就同景慎说了，就贺远舟现在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转院。

景慎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季羽伯将景慎拉到一边去，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慎啊，你别太担心了，别人你不信，我你还不信么？”

“你我还是信的。”景慎点了点头，继续道，“我……”

却只说了一个音节，就说不下去了，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语塞。声音里淬着浓重的哑。

季羽伯叹了一口气，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是我。”景慎深呼吸了一口，才找回了声音和言语，压低声音说道，“怪我。要不是为了来看我，他不会出事。我只不过一个胃出血而已，胃出血而已，死不了人的……他怎么就那么急呢。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恐怕也只有在有多年交情的好友面前，景慎才能稍稍剥开自己坚强的面具，露出内里的无助和自责来。

季羽伯忖了忖，低声叹了一口气，“可能，现在的小年轻谈起恋爱来，就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急得不行，听到你有事，比他自己有事还更让他难受担心吧。这就和你现在看他成这样，比你自己出事还难过一样。”

景慎垂着眸，他那双眼，知道他的都知道，眼神素来冷厉犀利，平时都戴着副平光镜，好给自己的眼眸镀一层柔光，让自己显得斯文点温和点，平易近人一点。

而此刻，他垂着眼眸，眸子里是浓烈的哀伤。

声音愈发低了，“恋爱？不是。他让我走远点的，他说要保持距离的。所以，他这么急干什么呢……把自己弄成这样，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季羽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主要是这情况压根就没出现过，景慎什么时候是需要人安慰的了？从没有过！

于是哪怕是多年交情的好友，也没经验啊没经验！

季羽伯只能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话题稍稍拉开，“虽然他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转院，但我找了人医这边一个本事不错的帮忙看着，说起来也算是有点渊源的，程漠那个女朋友的哥哥，叶烬。等会就过来了。”

景慎点了点头，季羽伯的话他还是信的，他说是本事不错的，那肯定是。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朝这边走过来了，看到季羽伯的时候，他眉梢挑了一下。

“慎啊，这是心胸外的叶烬。”季羽伯介绍道。

景慎和叶烬握了握手，“就拜托你了。”

“客气了。”叶烬看向病床上那个虚弱的青年，眉头紧紧攒了起来，“小船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他要是有什么危险，棠棠会哭的，我妹长这么大都不怎么哭的，我可看不了她掉眼泪。”

听到这话，景慎放心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病床上的人，似乎有些转醒了。

贺丰年惊道，“我儿子！我儿子是不是醒了！”

景慎跟贺丰年罩上了无菌服跟医生一起进去了。

的确是醒了，但意识还不是特别清醒。

眼睛半睁半闭着，一时没个焦点，目光瞧着都有些涣散。

因为喉咙里还插着呼吸机的管子，他嗓子里发出有些难受的干呕声来。

叶烬马上就走了上去，拿医用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然后放低了声音说道，“小船，还认得我是谁吗？”

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焦点，目光对焦在了叶烬的脸上，几秒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

叶烬说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你出车祸了，伤得不轻，才做完手术，呼吸功能还没恢复好。先好好休息吧，好吗？”

贺远舟又轻轻点了点头。

贺丰年这才赶紧扑到了床边，“舟舟啊！”

贺远舟看着他，嘴很轻的一合一张，就像是在想发出一个‘爸’的声音似的。

“你吓死爸爸了。”贺丰年眼睛通红，脸上还犹有泪痕，贺远舟眼睛也有些红了起来。

然后，他就忽然愣住了，眼睛蓦地睁大，眸子里全是慌乱和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