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东区所在的学校每天都门庭若市。

工人们并不十分情愿，他们过来排队，虽然是政府的意愿，雇主不会多说什么，但他们旷工的这段时间，可是没有工钱的。

但负责这里的，是在东区很有人缘的雪莱小姐，因此也没有人愿意闹事，给她添麻烦。

临时改成成像室的教室里，在正中央摆着一台用暗箱和凸透镜制作的改良版小孔成像机。

黑板上挂着一大块白色的、画着网格的棉布。

门口站着警察维持秩序，一个男孩走出来，高声喊道：“下一位！”

站在门口排队的居民赶紧走了进去。

“先生，请在这里坐一会儿。”男孩儿指着小孔成像机前面的椅子。

男人有些拘谨的坐了上去，他的面孔立刻就被放大，呈现在白布上。

白布被分成了九个部分，在成像机周围，站着九个孩子，正在快速地记下自己所负责区域的坐标的染色点。

负责第一个区域的小女孩儿走到打孔机前，用二进制向一个稍大的女孩儿报数，“第七排开始出现染色，000000……”

负责打孔的女孩儿拿出两张手掌大小的卡片，铝合金卡片在上，硬纸卡在下，按照听到的数据进行打孔。

接下来，九个孩子轮流报完数，在门口的男孩则根据自己询问的信息，进行汇报：“查理·史密斯，男，三十二岁，已婚。”

已经布满密密麻麻小孔的穿孔卡上，左上角的一个指甲大小的空白处，就是用来记载这些信息的，当然，也是打孔的方式。

等穿孔卡制作完成，会有另一个孩子把刚制成的穿孔卡放在差分机上运行，把得出的印在纸张上的图像和白布上的成像进行比对。

确认无误后，才会有另一个孩子使用压合机，在穿孔卡上压出身份证主人的姓名和居民编号。

于是在十分钟后，一张新的穿孔卡身份证做好了。

坐立不安的等待了好一会儿的查理拿到身份证，放在衣服的内口袋里，这才匆匆地赶去上工了。

这样的工作，在学校里的十个教室里同时进行着，能够分配这么多的人手，一来是因为爱丽丝是学校的董事，二来是因为东区的人口最多。

里斯先生会四处巡视，帮助孩子们纠正错误，偶尔还要调试机器。

去掉吃饭和休息时间，孩子们每天要工作九个小时。

即便如此，他们每天去掉制作失败的穿孔卡，能制作出来的身份证，也不过是五百人左右。

按照东区的人口数量，以及往后几年预计新增的成年人，统计完所有的成年人，恐怕要七八年之久。

纯机械的弊端就在这里，速度不够快。

不过爱丽丝和里斯先生都没什么办法，毕竟每个人的长相都有特殊性，做出来的穿孔卡也千差万别，根本无法用复制的方法来制作身份证。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个速度对于议会的人来讲，已经是惊人的速度了。

这不是简单的人口普查，而是把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年龄、婚姻状况等都记录在册。

如果单纯靠人力来完成，不单单要付出巨量的资金，同时还要巨大的人力和时间资源。

……

“雪莱小姐，你的身份证拿到了吗？”

爱丽丝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皮质的本子，展示给鲍恩看。

不同于东区的身份证，富人区的身份证是带有照片、被一同放进皮质夹子里的。

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很多工作体面的人，都会选择付两镑的手续费，来换取有照片的身份证。

这时候的黑白照片虽然没有彩色照片真实，但其本身的清晰度，就像给人加了一层柔焦滤镜似的，带着一种朦胧美。

唯一让爱丽丝比较可惜的是，在教育情况那一栏，她的信息还是空白的。

这时候马伦拿着他的烟斗走了出来，“我听说东区的身份证，所用的材质是一种新型金属，是你发明的？”

“发明”金属什么的，爱丽丝真是不敢回答。

又不是造物主……

“我只是提了个设想，真正改良配比的，是布莱克兄弟两个人。”

鲍恩因为爱丽丝的关系，对新专利非常关心，她所说的两个人，他也有所耳闻。

但金属是麦西亚帝国军方的垄断行业，因此虽然是新专利，其使用权也不归爱丽丝个人，而是被军方买走了使用权。

是以爱丽丝只是得到了免费使用权，以及一笔和专利价值不对等的买断费——三千镑。

其中大部分的钱，都被爱丽丝分给了出力最多的布莱克兄弟和工人们，爱丽丝自己留下的，只是当初实验所报废金属的成本费。

想起这个，爱丽丝不是不生气的，但在一个统治者眼里，她这样的小商人，是没有资格染指冶金行业的。

马伦大概猜出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看着爱丽丝算不上高兴的脸，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问下去。

等到下了班，爱丽丝又一次来到了学校。

孩子们围着她，炫耀自己今天的成果，“雪莱小姐，我今天一个穿孔卡也没浪费！”

“非常棒，阿奇尔，你以后一定是个严谨的实践派。”爱丽丝对于每个孩子都不吝啬赞美之语。

这次担任打孔员的孩子里，还有诺亚的儿子，也就是小亨利。

他拿出一张手绘的小卡片，递给爱丽丝，“雪莱小姐，爸爸邀请你周六参加工人们的庆祝晚会。”

孩子们都期待的看向她。

爱丽丝接过卡片，珍而重之地放好，这才说道：“请转告他，能够收到工人们的邀请，我很荣幸。”

孩子们欢呼起来。

这时候里斯先生走出来，“好了好了，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呢，该忙起来了，孩子们。”

……

东区的学校里一片其乐融融，但在上院议员们的会议上，议员们却不怎么高兴。

“那群该死的辉格党居然胆敢越过上院，把申请直接呈报给女王陛下！”

议会的老贵族们非常不满。

新技术是必须要交给上流社会的，只有这样，才能垄断资源，让那群平民俯首帖耳。

“他们这样做，不过是自掘坟墓！那群东区的穷鬼难道会因此感激他们？穷人们尝到了甜头，就会变得不满足，从而奢望更多！”

“就是因为这群商人越来越不懂得规矩，麦西亚才会变得乌烟瘴气。每个阶层的人就应该安分守己，我们要向女王陛下提出建议，反对东区的小崽子插手人口信息统计！”

一群人群情激奋，好像东区的孩子们拿了十个先令，他们就会饿死在大街上似的。

然而滑稽的是，这里坐着人，只有少数身材正常，其他的，个个脑满肠肥，整个会议室远远看去，就像猪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