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在那场血战里一战成名的吗？”血水河畔，云钰和女子分坐在两块大石头上。

听云钰讲着自己以前的事情，女子笑着，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她伸手拨开了头发，看着云钰，眼里似乎有一丝兴奋。

“对呀，不过，那场战争死的人太多了。”云钰说着摇了摇头，看着有些沮丧。他最近无事便来血水河这边转悠，和这女子也是见了好几次了，一来二去，话便多了起来。

“不是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女子有些奇怪，战场上，死伤些人又有什么呢。

“可是，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呀。”云钰看着河那边不远处的草木，轻声说着。

女子没有说话了，她打量着云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况且，也是那一战，导致了今天的结局。”云钰捡起了一块石头，重重砸到了远处。

叹了口气，他缓缓说了起来。

“钰哥儿，你醒了。”睁开了眼，是赵乾，他满脸惊喜地看着云钰，“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像是不相信一样，他还狠狠摇了云钰几下。

“哟，停停停，痛。”许是伤口没有愈合，云钰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痛，被赵乾这么一摇，竟是有些发晕。

“好好好，你可别吓我。”赵乾赶紧松了手，缓缓把云钰的被子盖好。

“咳咳！”咳嗽了几声，云钰看了眼四周，这是在大帐里，自己活着回来了，说明那一战他们胜了。

“钰哥儿，你可不知道吧。”赵乾摇了摇头，便开始说了起来，“这一战你们五百个人便把敌人四千兵马抵住了，消息传到临安，父皇都高兴坏了，这如今你已是成了临国百姓的英雄了。”赵乾说到激动处竟是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叛贼本是临国的一员大将，却不知是何缘由，竟是造反了，一时间集结了许多兵马。根据可靠的情报，这次谋反后面有好几个国家的暗中支持。这叛军声势浩大，不过一月时间，便整得临国人心惶惶，是以便有了此次出征。

却不曾想，云钰只带了五百人便把敌人四千人打得丢盔卸甲。

“那……其他人呢？”云钰像是没听到赵乾的话，脸色不太好。

“都……死了。”赵乾的气势弱了下来，小声说着。

云钰脸色刷的一下便变了，他手紧紧握着被子，看着赵乾：“遭伏击时我派了人求援，怎么打到最后也未见一兵一将。”他质问着。

“大哥……大哥说，四千兵马，便是去了，也救不回你们。”赵乾有些紧张，他边说边紧紧抓着云钰的胳膊。

云钰像是一个猛兽一般，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直奔主帅的大帐去了，赵乾被他摔得不轻，不过倒也没怎么耽搁，连土也没拍便跟着他跑了过去。

本来此次云钰这五百人只是在巡查后方，可不知怎么的便中了敌人的埋伏。云钰倒是没怕，一边派人求援，一边和其他人撑着，他们一直坚持着，便是知道会有救援前来，可没想到主帅益王赵胤竟是未派出一兵一卒。

“大帅，您为何不派兵救援？”云钰推开了拦着他的侍卫，径直冲了进来，瞪着正在和其他几位将领商量战事的赵胤。那侍卫还想驱他出去，却被后来赶来的赵乾赶了出去。

赵胤抬起了头，看了云钰一眼，彼时的他还是个刚刚而立的男子，穿了一身明黄铠甲，手里拿着文书。

“云钰呀？醒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谈吧，现在本帅还要与诸位将军讨论一下战情，且出去吧。”说着看了眼一旁的赵乾，示意他把云钰拉出去。

赵乾急忙去拉云钰，却被云钰一把甩开了。

“大帅，您为何不派兵救援？五百个士兵，就那么没了，临到死的时候，他们也还相信您会派兵来救他们。”云钰气冲冲地说着，说到最后有些气喘。

赵胤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将军都出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抬起了头：“本帅得为大军考虑，若是那边有更大的埋伏怎么办？”他慢慢回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四千兵马对五百兵马，这，如何救得回来？便是我这大军集结也得些时辰，便是去了也是去收尸而已。”翻看着兵书，赵胤缓缓说着。

“云钰。”赵乾拉着云钰，根据他对自己大哥的了解，许是要发怒了。

“斥候派回来侦察的敌军的兵马是多少大帅不清楚吗？”云钰不示弱地看着他，“那边四千，这边又有我几万大军牵制，便是派了五千兵马过去，又能怎样！”

“年轻人，你不知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本帅不值得冒这个险，便是那些死了的士兵，他们亦是为国而死的，死了得了封荫，便是光宗耀祖了。”赵胤说着摇了摇头，有些不屑。

“至于你。”他顿了顿，“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大帐，不行军礼便向主帅无力呵斥，视军法为何物？”狠狠拍着桌子，“来人，将云钰拖出去，一百军棍！”话音刚落外面的侍卫便都冲了进来，拉着云钰便往外走。

“大哥，大哥。云钰也是心急，您别怪他，他大伤初愈，您这怕是会打死他呀。”赵乾拦着士兵，朝赵胤求饶。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莫聒噪。”赵胤的声音有些阴森，竟是让赵乾有些害怕。

“大帅，我不服！”云钰喊着。

“这军营里，我说了算，拖下去。”赵胤说着，声音有些不耐。

……

“此事之后，你和益王便交恶了？”看着云钰有些怒气冲冲的眼神，女子看着他，问道。

“后来我知道，这件事的由头是因为我父亲在立继的事情上支持了赵乾，也就是先帝。”云钰握紧了拳头，狠狠瞪着血水里自己的倒影。

“后悔吗？”女子问着。

云钰看了眼女子，许久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叶，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因为，关乎本心。”许是气消了，他缓缓开口，慢慢站了起来，“若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这么做。”说着云钰便走了起来，他走得很慢，不时看着一旁的河水。说来也怪，这河水一般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偏就自己和这无叶经常会在这块转悠。

看着云钰的背影，芜靥很久没有动。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亦是他第一次说了些让自己不太懂的话，看着他，芜靥觉得有些陌生。

看了许久，她笑了笑，站了起来，朝云钰走了过去。

两人走着，已没有了欢笑，气氛有些低沉，但芜靥并没有觉得烦闷，与他站在一起，似乎就很好了。

风吹着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衣服。

她眨着眼，眼里尽是清澈。

如果时间只是这么过着，那也是好的。她想着，看着一旁的云钰，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