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的路很远。

九扶剑的步伐很沉，残缺的剑抓得很紧。

没有人开口去询问他，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天起，这小跛子就没有了家。

没有了归处。

一路上没有妖怪，黯汽的指令很明显，这条路线是专门为九扶剑而开辟的，所有的妖怪必须避开，不得靠近。

黯汽冒了极大的风险，在龙妖的眼皮子底下放走九扶剑。

远看着他们离去。

终于是有一道声音响在了黑暗处。

“龙妖唤你过去，”说话的，是妖尊素韵，他也是看着九扶剑长大的妖尊之一，能够掌握所有的声音，包括行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当然，也能够制造出各种声音，他接到指令以后，也在这里观察了好久，确定那小跛子离开后，才叫黯汽上去，“大概是小九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黯汽说道。

自妖族圣城毁灭的这二十多年来，不知为何，比起他漫长的十万多年的岁月，格外的有趣和充实，虽然很短暂，但是很深刻。

大概就是因为他第一次照顾了小孩，目睹他一路成长起来，变高，变帅，变顽皮，这都是非常罕见的珍贵经历，可他十万年来，第一次经历。

这份感情，想必，心如铁石的雷火也是一样吧。

若真是那么决绝，早就在刚刚就把九扶剑打死好了，可是雷火留手了，便是念及过往的恩情。

黯汽缓缓地上升。

在黑暗中，他并没有自己的形体，黑暗即是他。

他即是黑暗。

但是他给了九扶剑一条向往光芒的道路，希望他不要再回头。

龙妖在武定城中央，最高处的位置，它好像给自己弄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王座，显得非常高大。

而它原本的体型，就十分骇人了。

加上这捏造出来的王座，更加是显得气势十足。

黯汽显现在太阳光下，他许久没有从黑暗中出来了，但是一到了地面，马上就被震撼了。

虽然这样的场面见过不少，但是自从柯华敬物来过妖族圣城并且武定城立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还会见到这样的血流漂杵的画面，尤其是，在龙妖的面前，摆设着一潭深深的血池。

那三十万居民的血液，都被汇聚到这里了。

因为太阳升起，温度升高的原因，这又腥又臭的血池还升出了血雾，十分荒谬。

“你找我有事？”

黯汽直言道。

他还是不习惯龙妖忽然当上了妖族的王，尽管雷火也已经默许了。

其他妖尊也都没有任何异议，但是他还是不习惯。

只是因为，他鲜少了解过龙妖，即使在过去的十万年里，他也没有和对方接触过，两方原本就不是同一个领域里的人，各司其职罢了。

龙妖如果能够表现出人的情绪，那么它此时一定会不悦地皱皱眉头。

毕竟，它已经是妖族的领袖了，那场盛宴里，所有的妖首也都奉它为王，可是黯汽的语气依旧和雷火一样，对它有些不屑一顾。

但现如今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它需要力量，需要掌握更多的力量，才能面对接下来延凤国的反扑。

“那是九扶剑吧，我嗅到了气味。”

其实不仅仅是嗅到了气味，还有武定城反馈给他的信息。

都毫无疑问地告诉他，那就是九扶剑。

黯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龙妖此时是什么态度，但是它若是要追杀九扶剑，自己是一定不允的。

龙妖仿佛是轻笑了一下，道。

“当年我还是为妖圣陛下寻觅财宝的灵宝大监的时候，炉妖鼎尊曾经拜托过我寻找过缔造九扶剑的材料，所以，我还是有印象的。”

黯汽心中怀疑。

怎么龙妖提起了这件事情，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

“别怀疑，当初九扶剑制造出来，也是为了给陛下献礼，这件堪称人间最强一剑，能够匡扶天下的宝剑，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可知道，它最核心的是用了什么材料吗？”

龙妖语气不缓不慢地问着。

此时的武定城仍旧是陷入一片屠杀之中。

黯汽和龙妖在这片地狱的中央，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在聊天，莫名有种荒诞的感觉，但这就是龙妖的疯狂。

只令人感到恶心。

黯汽没有回应他，但是心中有些好奇，当年龙妖作为灵宝大监，确确实实是为陛下找到不少的宝物，而九扶剑怎么锻造出来的，却是不知道了，这时候被龙妖提起，也是有些奇怪。

龙妖也不计较他的不回话，反正黯汽本就是一个话语非常少的妖尊。

只是继续道。

“为了那最后一个材料，我差点被陛下问斩了，可惜，又不能说出。”

黯汽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是什么？”

语气冷冰冰，像是木头一样，毫无情绪波动，比起龙妖更加要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但是龙妖却是挺高兴，毕竟这是黯汽终于回答他了。

龙妖继续说道。

“是陛下的心头血，炉妖想要陛下的心头血来作一件世间最强的武器，也是把我吓着了，但是他确确实实只是想要陛下的血，来作一件武器而已。”

黯汽点头。

炉妖鼎尊是一个专注战备的妖匠，比喻起来，就好像是柯华敬物身边的竹河一样。

所以，他一定不会生出什么异心。

加上所有的材料，都是通过当时掌握圣宫灵宝的龙妖拿到，炉妖去找龙妖要这心头血也是正常。

只不过，这要心头血的操作有点太过骇人了。

那可是妖圣陛下的血，更别提是心头血了，那就是得剖开妖圣陛下的心脏，取出心上的血。

如此操作，龙妖不被问斩才怪。

至于后来是怎么运作才拿到的，不用想，也是知道了，龙妖必然是通过了覆水，才有覆水被革出宫的经历。

所以，一直以来，覆水都不待见龙妖，而将九扶剑当做自己的孩子。

至于是龙妖怎么欺骗覆水去夺得陛下心头血的，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九扶剑身上，有妖圣陛下的血，他...”

龙妖眼神恍惚，仿佛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