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叔走得就像他来时那样毫无声息。

这边的一阵吵闹居然完全没有惊动东王府的人，丁之瑶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安保力量带得比较足，否则就靠着这几个王爷来保护，就算他们真的一点坏心都没有，自己也得死个十七八回的。

出了丁河和燕悦的事情，东平王和丁之瑶见面的时候不免有些尴尬。

到了该去给成武皇帝置办礼物的时间，他也假装不舒服，让丁之瑶自己带人出去随便买，反正记在东平王府的账上就行。

离小年只有几天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丁之瑶走在街上，不免有些感慨，去年过年他们还一直在平乡县看灯会，吃火锅，她还跟丁之航许愿说想要看烟花。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日子真的平静而温馨。

今年这烟花肯定是看不成了，火锅也没得吃，也不知道那些在雷公山避难的乡亲们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那些辣椒种子。

“公主，礼物已经挑好了，你还有什么要一并送回去的吗？”

韩从寿从皮货行出来，身后的小厮背着两捆虎皮，丁之瑶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大盆炖肉：“忙一上午了，先吃饭吧。我琢磨着要买些东平郡特色的动植物和稀奇玩意送回京城去，这事儿已经交给丁河和玲珑他们去办了。”

“东平王南迁之事已经谈妥了吗？”

“妥了。”韩从寿在桌子前面坐下，“新的封地画在湖州底下的一个县，如果他想要平安南迁就得好好的替我们操办，要是拿不回湖州，他也去不了封地。其余的都按着您说的来定，享受全境赋税，对地方官有监督和建议之权，每三年进京一次参加百王议政，与皇上一起商订律令制定和重要国策。”

“他们自己也在操办了，过了年，押送东西的人就出发，送到京城之后，直接加入到江州或是铁山关的前线去。”

“徐松，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彭风致的军营在离三河关有半天路程的青云山上，目前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动作。”

“没有动作才麻烦啊。”丁之瑶托着下巴，忧心忡忡。

庄季接着她的话，敲了敲桌子：“的确，燕州地势平坦，他们有好几千骑兵，在速度上远胜过我们和王爷们的人马。现在他们有三件事可做，继续追杀我们；或是派兵拦截王爷们进京的人马；更有可能趁着王爷们的封地空虚，直接派兵来攻。”

燕霖也连连叹气：“我们这点人，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这个年怕是不好过。”

丁之瑶也是没什么办法，虽然她已经从才来时的政治白痴变得有了不俗的眼光，但有关战争的事情却不是看得明白就能做得明白的。

彭风致无论对哪一方面下手，都能造成严重的政治后果，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丁之航在就好了，他那么能打，肯定能有办法。

……

第二天，丁之瑶向东平王辞行，随着广川郡王的使者启程向跟北边的广川郡去，越向北走越是荒凉，路上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他们虽然不富裕，可一家和乐也有着各自的生气。

反观自己这一行人，族里的兄弟就只有丁河和丁玲珑，虽然车架豪华，饮**细，却远不如在丁家村时快活，平添几分思乡情愁。

队伍走了几天，眼看着离广川郡已经不远，丁之瑶见路边有个面摊，便下令队伍停下来修整。

摊子不大，一个小小的木棚，四面都用厚帘子遮住，里面是一对穿棉大衣的中年夫妻，这几十个人的队伍呼啦一下涌进去，给他们吓了个半死，但林虎把两锭银子拍在桌上，一口气要了几十碗面之后，两人又笑得合不拢嘴来。

棚子太小，两卫的护卫和广川郡的护卫都坐了外面，其他人将桌子并拢，围成一桌。

丁之瑶摘下手套，搓了搓有点发僵的手，喝下去一杯热水，才觉得身子稍稍暖和起来。

她笑道：“昨天就是小年了，看来今年的年节要在广川郡里过了呢。庄季倒是到处跑惯了，你们其他人都还没在外面过过年吧，现在坐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异乡异客的伤感之情？”

桌上大多数人都垂下了头。

丁河在想弟弟和父亲，丁玲珑在想爷爷。

燕霖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爹娘倒是早就去世了，但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在京城迎接宗亲，来来去去忙得要死，在这样的小棚子里吃面，真的跟他的身份很是不符啊。

景柠神情恍惚的望着棚顶，她在想江州的那一方孤坟，不知道今年过年，燕晖去上坟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韩从寿笑了笑：“微臣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微臣是北州人，十四岁便离家上京参加科举，但连考三次都落了榜，本以为今生无缘再报效皇恩，却因为机缘巧合被皇上相中，让我学习新学，隐藏在市井当中，从十四岁离家开始，我每年都是在异乡过的年。”

“我娘常说，男儿丈夫，生来便当胸怀天下苍生，行于何处，便要立于何处，只要所行之事是正确的事，所怀之心是中正之心，那么处处皆是故乡，人人皆是故人。所以，这么多年，微臣从未觉得伤怀。”

丁之瑶啪啪啪拍起手掌：“说得很好，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一点。我们此次前面，是带着和平的使命前来的，万里长征刚刚开始，各种各样的危机浮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诸位可千万不能因为过年思乡就放松了警惕。”

“彭风致最有可能利用过年搞些诡计，天命的人会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老实也未可知。我们身为凉人，那么走在大凉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要把它当做自己的故乡。”

桌上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眼睛里忽闪忽闪，若有所思。

这波鸡血总算是在进广川府之前打了下去。

丁之瑶心里的大石头却一直落不了地，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