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韵取了一张白毛巾用水濡湿了之后，就放到了脸上，轻轻地擦去未消去的睡意。

在府中，就算是最低等的丫鬟，也会用些东西洗脸，要么就往水里滴一些香油，要么就用一些花精。

以至于一洗完脸，整盆水都会变得混浊。

可是看看柳清韵用过的水，就跟刚端出来没什么两样。

山菱端着柳清韵用过的水就要往外走，被季时简叫住了。

“不用准备什么姜茶了，铺子里面还有事，我该走了。”

柳清韵只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季时简说要走，她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这个人只是空气。

如果不是她在热茶入嘴之前说了句让山菱去送他的话，他可能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失聪了。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们昨晚上的照顾。”

见柳清韵还是没什么反应，季时简也懒得在这里碰灰了，抬脚走出了沧浪园。

“没想到这个三少爷还挺知礼数的。”

见他一个少爷还会和她这种卑微的丫鬟道谢，山菱忍不住有感而发。

柳清韵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杯中的水也在这时候溅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袖子上，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什么，别人三两句话就把你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这几乎是山菱伺候柳清韵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她发脾气。而且从柳清韵的语气中，这顿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明显是冲着三少爷去了。

“姑娘，你怎么了？”

山菱正在想着将事情问清楚的时候，就听得门外传来了陌生的叫唤。

“刘姑娘在吗？”

这倒是稀奇了。

先是从来没踏过沧浪园的季时简醉倒在她门前，现在居然也有人会找她了。

柳清韵和山菱对接踵而至的怪异情况都说不出一个缘由来，最后还是山菱出去接待客人。

“姑娘，是管家派人送衣服过来了。”

山菱站在门口，对屋内的柳清韵喊道。

柳清韵将房门拉开，果见一位丫鬟举着托盘，上面大概有好几件衣服呢。

“让她进来吧。”

山菱让开身子，让那个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将衣服放到桌子上，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才和柳清韵行礼告辞。

“总感觉这人有点问题。”

山菱一边查看着衣服，一边喃喃念着。

除了赵洛凝，哪个人进门来不是把东西丢了就走了的，更有连门都不敢进的，生怕和柳清韵扯上什么关系，避她如瘟神。

这个丫鬟不仅从容不迫地进了门，还逗留了那么大一会儿，这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人了。

“我还有什么是能被他们算计的，别想那么多了，拿去试试吧，看合不合身，也好及时通知那边改尺寸。”

柳清韵望着这一无所有的房间，忍不住自嘲起来。

山菱想了想，觉得她家小姐虽然说得有些消极，但还是在理的。

点点头，将自己的衣服挑出来，退下试衣服去了……

元宵节

终于到了元宵节，赵洛月也要出嫁了！

赵洛凝起了一个大早，和季时苏回到了赵府。

季时苏见到宁淮南，脸色还是有些不悦，不过好歹是没把他少爷脾气摆出来。

在仆人们欢天喜地地欢送下，赵洛月总算是坐上了花轿。

赵洛眀和小娘同去送亲，赵府这边就由赵洛凝打理。

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往宁府去了。

送亲的队伍一走，府中就安静了许多，往后也将安静许多。

仆人们做事都带着笑意，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们真心为自己的主子找到了好归宿而高兴呢。

客人大都跟着花轿走的，所以花轿一走，就没多少客人了。

忙了大半天，赵洛凝将这里的活丢给了采雪和飞星打理。总算是卸下了重担，准备回玉竹苑去休息一番，半路上被赵夫人身边的丫鬟兰儿拦住了。

“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娘找我？”

赵洛凝点点头，跟着兰儿走了。

季时苏一直在门口等着赵洛凝，听到了她的声音，本想过来找她的，没想到被兰儿捷足先登，这也让季时苏将两人谈话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

想着自从来到了赵府还没有去主动给赵夫人请过安，到底是赵洛凝的母亲，他应该也去拜见的。

季时苏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赵洛凝的身影往佛堂走去。

“娘。”

丫鬟带赵洛凝进来佛堂之后，就很识趣地退下去了，季时苏这时候才走上前来，只听着赵洛凝在唤着赵夫人。

“凝儿，你来了，来来，坐。”

佛堂的窗户大开着，以至于季时苏在门外就能看见佛堂内的情况。

见赵夫人牵着赵洛凝的手，细细地帮女儿将掉落下来的发丝缠好。

这一副温情的局面让季时苏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从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情。

印象中他有记忆开始，就是教养嬷嬷带着的，父亲很忙，每次出现就是检查功课。母亲似乎也很忙，虽然在府里但是很少来看他。

他和父母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他和嬷嬷的关系好。

在成长过程中，他接触到的很多人生道理，都是老太君或者是丫鬟们和他说的，长大了走南闯北才发现很多都是歪的。

想到这儿，季时苏很感慨。

他们母女难得相聚，他是个外人，不便打扰。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赵夫人说道。

“凝儿啊，今天是你的生辰，为娘的也不能为你做什么，这里是一碗长寿面，你吃了再去忙吧。”

那是一碗很清淡的长寿面，没有肉丝，清汤白面，上面飘着一点葱花，面条沉在汤底，形状甚至都没有街边卖的好看。

见赵洛凝迟迟不肯动筷子，赵夫人还以为她是嫌弃了呢。忍不住叹息起来。

“怎么了？这自己做的，是没有外面的好看，只是想起你以前和洛羽争着要吃长寿面的时候，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赵洛凝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筷子，望着那晚再普通不过的面条，忍不住落下了泪来。泪水滑过脸颊，流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

“娘，今天也是洛羽和洛景的生辰。”

一句话，说得母女二人心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