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司马庄主这一来，这件事想不板上钉钉都难了。

“走，先去萍水楼看看。”

萍水楼显得异常的平静，和煦的春光懒懒地洒在庭院中，满园的月季鲜艳地绽放，还有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风中招摇曳，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走过那条月季簇拥着的青石板小路，她突然有些踌躇起来。

她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女孩子？

季时菡就像这些开在庭院里的花，一直都活在家族的庇佑中。

但是家族的保护是有代价的。

还没来得及让她细想，远远的，红芍就已经瞧见了她。

“二少奶奶，红芍正打算去找您呢。”

红芍手中正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散发着涩涩的苦味。

采雪忍不住皱了皱眉，那药味直往她的鼻中钻，舌苔上也免不了生了一丝丝的苦味。

赵洛凝同样皱起了眉头，不过倒不是因为这碗药的苦涩，而是将要喝这碗药的人。

“时菡的病，又复发了吗？”

这个自小便体虚的女子，怎么经得起这三番四次的折腾。

“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小姐从南院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坐着发呆，如今又……唉，小姐就已经没个人形了，真让人看着心疼啊。”

“时菡她……”

赵洛凝还想追问6一些情况，就听得时菡虚弱的声音，从窗户缝里面传进来。

“二嫂。”

这股若有似无的呼唤声让赵洛凝心中一颤，应了一声，也不管正在和红芍说着话，推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虽然天色大好，但是这四周窗户都紧闭着，显得房间里面十分昏暗。

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丝熏香掩盖不了的霉味和药味。

季时菡歪在床上，头发散乱成一团，脸色苍白得和那白色的丝帐融为一体。

她果然如红芍所说，已经没了一个人形。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了，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无，似乎就只剩下一副空皮囊了。

她说一句话，要长呼好几口气才提得起劲来。

这情况，远比之前要糟糕得多。

“时菡，这才几日，你怎么就……”

季时菡呆呆地望着赵洛凝眼中的泪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泪留干了的原因，眼中也没有往日的神采了。

“在这个家中，对我最好的要数二嫂您了。无奈时菡命薄，只怕要辜负二嫂的一番心意了。”

季时菡的话让赵洛凝心中一阵阵地揪着发疼。

眼前的情况让赵洛凝害怕，就像是只要她一放手，时菡就会立马魂飞魄散一样。

“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养好身子，我会帮你的。”

赵洛凝的语气都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

“时菡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赵洛凝无法，值得一边拍着季时菡的手，一边含泪点着头。

“你说吧。我这……我这听着呢。”

“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回不了头了，趁现在还有机会，嫂嫂也多为自己打算。”

赵洛凝不能告诉季时菡，其实她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

她只能哽咽着回她：“我好着呢，不用你担心。”

季时菡听着她的话，缓了口气，复又慢慢说道。

“时菡这一生，算是困在这大宅子里面了。我希望我死后，二嫂能够将时菡的骨灰撒入河中，让我死后自由一回。”

终于，提到了这个最忌讳的字眼。

赵洛凝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时菡，别说傻话，好好养病。再不许说那个字了，不吉利的。”

躺在床上的季时菡长叹了一口气，轻阖上了双眼，满脸疲惫。

赵洛凝还以为她是要休息了，轻轻放开她的手，替她掩好了被子，又和周围的丫鬟交代了几声，这才满怀着心事离开了。

回到芙蓉苑，赵洛凝眼皮就开始狂跳，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赵洛凝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应对之策。

眼下已经算得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想把这桩婚毁掉很难。

更何况，季时菡的心病并不是这桩婚事，而是宁淮南。

宁大哥不喜欢她。

哪怕这次毁了司马逸这桩婚，日后还有上官逸，司徒逸。

时菡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迟早是要被嫁出去的。

照样是无用功。

赵洛凝心里装着事，到了很晚才睡着。

没想到睡到一半，『轰隆』一声巨响，把本来就睡不安稳的赵洛凝吓了一跳。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雨水哗啦啦冲刷着地板的声音，在这黢黑的夜里格外响亮。

听得人胆战心惊。

四周很暗，挂在檐前灯笼里面的灯早就被风吹灭了，一阵阵冷风夹杂着雨水从窗户里面飘进来。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赵洛凝一边纳闷，一边摸黑走下床去，在抽屉里面找到了火折子，点上了蜡烛，放下撑着窗户的竹竿，雨声顿时就变得沉闷起来。

揉了揉被风吹得微微发痛的额头，赵洛凝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一些。

关好窗户之后，她就准备回被窝睡觉。

这时候，门外有人在敲门，采雪的声音传来。

“小姐，开开门，出大事了。”

因为季时苏这段时间在外地很难回来，赵洛凝很少起夜，就没有让丫鬟陪睡。

按道理来说，采雪这时候应该在房里睡觉啊，怎么过来了？

心中怀着纳闷，赵洛凝随便坡上了一件披风，将房门拉开了一角，以防冷风灌进房来。

借着烛火，发现采雪只穿着一身亵衣，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发丝上还有一滴滴的雨水落下来，想必是冒着雨跑过来的。

“小姐，大小姐没了。”

采雪扑上前去，用她那双湿漉漉的双手扯住了赵洛凝的袖子，将这个如这雨中惊雷一般的消息告诉了她。

天公很善解人意地送来了一记响雷，还伴着越来越大的雨声，哗啦啦的，就像是要把尘世间所有的不开心都要冲走一样。

“你说什么？”

“大小姐没了，萍水楼的人刚刚传来的消息。”

赵洛凝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她上午去看时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才几个时辰没见，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她还想着要帮时菡想办法摆脱司马逸呢，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

这让她怎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