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和莫霜寒听闻慕楚醒了，匆匆赶来，便看到慕楚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她的脸上满脸的泪痕。

他们一时间都有一些恍惚。

印象中，自慕楚四岁以来，她都没有过这些情绪——恐惧、懊恼、极度的悲伤。

她被莫霜寒和他教得果决，事实上她和自己跟莫霜寒的性格很像，待人温和，处事也稳重，只有在同辈的好友面前才会有那么一些“真性情”。

而现在缩在床角的那一团，也是慕楚。兴许是因为，慕楚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是真的被挑动了。

“爹爹……”慕楚余光看见两道白色身影，便抬起头来，果然是白桦和莫霜寒。她的声音很小，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可她的情绪已然整理好了，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是慕楚疏忽大意了，才让你们跑这一趟。”

莫霜寒的心忽然一痛，白桦的眼眶都湿润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白桦走过去坐在床边，拉过她的手，探了探状况，然后问道，“你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没有。”慕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看着白桦，平静地问道，“爹爹，你们可有办法拿到苏氏风系术法的书册？”

白桦和莫霜寒都是一愣。

慕楚有了风系灵脉之后，是学过一些风系术法的。但风系术法要依靠外物才能造成伤害，更多的是辅助，因此用风系术法的家族用剑居多，可也实在消耗灵力。

修几系术法的大家族中是有鄙视链的，木系是各家都要讨好，水火两系最强且各有侧重，金幻风三系各自互看不爽。

白桦给她种风系灵脉的时候，是因为她的母亲是风系灵脉，算是给她留个念想，莫霜寒给过她一本不知哪儿来的风系术法的小册子，她随手翻阅之后练了一些，却也不过是刚能操纵刀剑的程度。莫霜寒毕竟是修习水系术法的，慕楚体内又是火系术法，对风系术法也就没那么感兴趣。

可如今。慕楚只剩火系和风系两系灵脉了，她也已经水木两系灵力倚仗了。

“你若要学，我便让玄平去寻。”莫霜寒很是心疼地说，“只是风系术法毕竟更多是用于辅助……”

“我想过了……火系术法本就利于群攻，风系术法能辅助扩大火系术法的群攻面积……”慕楚抬头，冷静地说，“又有翰卿的水系术法，应当可以所向披靡。”

“你……”白桦看她这样冷静，很是担心，可终究从她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满是坚定，“正好，你伯伯他说，竞技场要重开了。若是如此，你与翰卿二人，或许可以拔得头筹。”

慕楚有些惊讶，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竞技场终于要开了吗？”

“是。闻人氏和欧阳氏不愿与苏氏私下交锋，但也想打压。这个结果也算不错。”白桦知道，其中一些事，有她的原因。比如闻人氏的那一卷牛皮卷，为何会出现在苏氏的坟堆里。

“嗯……”慕楚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会仔细避开苏子夜的。”

听到这三个字，白桦和莫霜寒都沉默了。

“也好。”白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突然问道，“你与翰卿二人，感情如何？”

“爹爹为何这样问。”慕楚刚说完，又好像有些明了，只是不愿说破。

“这几日，翰卿不分昼夜地陪着你，对你很是上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莫霜寒在一旁解释道，“他似乎原先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

“是……”慕楚从来不会有事瞒着两位爹爹，这次也不例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莫霜寒起初看到莫翰卿照顾慕楚，以为他单纯因为内疚。可后来发现莫翰卿看慕楚的眼神里藏着些东西。

兴许是在感情里泡的久了，莫霜寒一眼就看出来莫翰卿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当时他有些诧异。

听完慕楚说的这些话，他更是没想到，自己的侄子看上去这样脱尘，竟然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翰卿那孩子是真的喜欢你。”白桦这样说，莫霜寒在一旁也点了点头。

慕楚则沉默了。

“翰卿他，从未见过我狠毒的一面。未知我全貌，又怎么能算是喜欢呢。”她在邙城时，也在酒楼茶馆听过一些戏本，私以为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不能那么轻率，何况她不曾动过情，也没那么容易就动情。

白桦想说些什么，可又忍了下去，毕竟是孩子们的感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吧。

“我占着翰卿的屋子多日了……不知翰卿是住在哪里？”慕楚忽然反应过来。

莫霜寒答道：“他本该在隔壁的房间歇息……不过现下是咕噜它们在。”

“……那他现在何处？”慕楚心想自己或许该去道谢，谢他近日辛苦照顾自己。方才自己情绪失控，也没顾得上……恐怕会让他更加自责。

然而失去两条灵脉这件事，不光是莫翰卿一个人的错，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才会这样。

“他现下应当在厨房。这几日他都在为你熬补身体的汤药，虽说有下人，可他不放心，凡事亲力亲为。”莫霜寒感叹地说，“除去熬药，就只有咕噜它们为你梳洗时他不在你身侧守着。”他是真的觉得，翰卿对慕楚很上心。

这话让慕楚稍有些吃惊，片刻又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翰卿知道她的药苦，还给自己准备了糖……他应当是尝过了那汤药吧。

也不知为何，心上那根弦就被拨动了一下，心尖痒痒的。

“我换身衣裳便去找他……”她低垂着脑袋，话语里听不出情绪，“两位爹爹也辛苦了，先回吧。”

“你是该去向他道谢……你体内少了水系灵脉的克制，火系灵脉近日应当还能再往上提升一个阶品……我们回江城去找苏氏书册回来……你在莫氏，你伯伯和伯母不会亏待你的，便好生呆着吧。”莫霜寒说罢，又从百宝袋中取出一袋桃酥来，说道：“昨日去了一趟碧野，看到了便随手买的，也不知好不好吃。”

“谢谢爹爹。”慕楚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然后送走了他们二人。

她展开了桃酥的纸包，掰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算不上很好吃，但也没有难以下咽。这好像是她从药谷出来后，第一次吃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