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桉看了看两父子。

小不点睡在床的中间，傅易时躺在左边盖好了被子，正等着她。

傅念右边的位置很宽敞，特意给她留的。

生了傅念后，他们一家人还从来没有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过呢。

叶长桉的鼻子一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躺到了傅念的右边。

“顺便关灯。”傅易时说，“我腿不方便。”

叶长桉伸手，在床头关了灯。

屋子里立即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夜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又伤感的气氛。

叶长桉一动不动地躺着，安静的空气里，能真真切切地听到两们子神同步的呼吸声。

叶长桉有一些难受。

手肘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思绪混乱。

傅易时的手从小不点的头顶越过来，摸索着牵到了她的手。

她挣扎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扣起了她的手指，紧得像是缠上去的树藤，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开。

“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傅易时说，“陪我说会儿话。”

叶长要挣扎着的手，慢慢地安分起来。

傅易时又说，“和儿子搬回来住吧。”

“他不是你儿子。”

叶长桉冷冷地纠正后，房间里又归于了平静。

空气也静止了。

能清晰地听到傅易时深长而沉重的呼吸声。

仿佛他的胸口压着很大的窒闷之气。

叶长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傅易时生气了，连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也紧了许多。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她又感觉到他握紧她的力度松了下来。

他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只是又归于了平静。

叶长桉打破沉静，朝傅易时补刀道，“他不是你儿子，别以为他喜欢和你在一起，就代表你可以做他的父亲。”

“我早就当他是自己所生。”傅易时说。

“你……”

傅易时斩钉截铁，“他现在懂得男女之别了。”

“……”

“你虽是小念的妈妈，但早晚有一天他要长大，要经历青春期。很多你不能和他沟通的问题，只有我来解决。”

“未必。”叶长桉信誓旦旦。

“是吗？”傅易时侧过头来看着她。

她没好气地甩开了他握紧她手腕的手，正要说什么，傅易时又抢先道：

“难道等小念成长的时候，他第一次遗金这种事情，也要你这个妈咪来给他解释和给予正确的引导？”

“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早晚会到来。”傅易时说，“小念需要一个父亲。”

“不需要。”

傅易时知道，跟叶长桉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他也有些生气了，“睡觉。”

“我早就想睡了。”叶长桉没好气道，“是你自己找我聊的。”

傅易时没有再吱声。

他闭上了眼睛，好几个混乱而深长的呼吸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叶长桉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各怀着心思，睡在傅念的左右两侧，彼此都无法入眠。

-

叶长桉和傅念两母子在摘月居一住，就是十来天。

元宵节这一天。

傅易时带傅念和叶长桉出了门。

虽然他还杵着拐杖，但已经不用人掺扶了。

为了配合他缓慢的步伐，叶长桉和傅念也走得很慢，但显然叶长桉有些不耐烦了。

“腿不方便还带我们出来。到底要去哪里？”

身旁被傅易时一手牵着的傅念，抬起小脑袋对她道，“老傅要带我们去放许愿灯啦。”

“你知道？”叶长桉蹙眉，“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这两父子果然是亲生的，要去放孔明灯都不事先告诉她。

她酸溜溜道，“孔明灯有什么好放的。”

“我还没放过许愿灯呢。”傅念说，“妈咪，你不会不带我去吧？”

停下来的叶长桉显得有些踌躇。

傅念的手小勾过来，撒娇道，“妈咪，去嘛，去嘛，马上就到了。”

傅易时看着她道，“别让孩子扫兴。”

叶长桉想了想，弯下腰来用额头碰了碰小不点的额头道，“好，妈咪陪你去。”

“耶！”小不点十分高兴地跳了起来，“去放孔明灯喽。”

司机载他们去了目地的。

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公园，游人热闹，放孔明灯的人也不少。

下了车。

叶长桉拿着孔明灯。

傅念牵着杵拐杖的傅易时。

一家三口的行动速度有一些慢，但在人群中很若眼。

头顶的夜空飘着别家放的灯，星星盏盏，忽明忽暗地飘远，像是寄托着什么。

傅念高兴道，“从小到大我还没放过许愿灯呢。”

傅易时说，“以后每一年的元宵，我都陪你。”

正说着，一声轰隆。

两米开外的路面突然坍塌。

叶长桉亲眼看见前面的行人被吞了进去。

傅易时忙拉着她和傅念往后退了几步，“小心，路塌了。”

“啊，啊，啊……”

“人被卷下去了，天啊，好可怕。”

塌下去的路面，还在往下掉着沙石。

尖叫声，惨呼声，一片狼藉。

退了几步的叶长桉腿有些麻，不由摊坐在身后的石台上，小不点忙过来抱着她。

“妈咪，你没事吧？”

她的呼吸有一些乱，看着前面的事故现场早已是一片狼藉，有人在哭，哭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掉进突然坍塌的地窟窿里了，哭着求旁边的路人求求她的老公和孩子。

傅易时说，“附近在施工修地铁，路面坍塌或许与此有关。”

叶长桉的脑子有点乱。

刚刚如果他们再快两步，就轮到他们掉下去了。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身前的一对父子掉进了地陷里？

为什么又偏偏要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场天灾人祸？

公园里那么多的人不掉下去，为什么要那对父子？

叶长桉隐隐觉得后怕。

或许这就是命运论。

从那对父子有了生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此生的结束方式。

掉进去，被土埋着，不用三两分钟，就会没命的，怎么可能还有救？

看着脸色惨白的她，傅易时握着她的手，担忧极了，“长桉，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长桉立即挥开傅易时的手，“不用你关心。”

-

当天晚上，叶长桉便带着傅念回了芸莱山庄。

傅易时打了许多个电话，她没有接，最后关了机。

隔天，新闻就出来。

公园的路面坍塌，确实是与修地铁有关，被找出来的父子也早已没了生命体征。

看新闻的时候，叶长桉在吃早餐。

傅念见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忧她，“妈咪，你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