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季家老宅。

季薄渊躺在卧室空荡荡的大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他的脑中，凌乱地闪过很多个片段。

几乎全是云暖暖的笑容。

在酒店门口，她有求于他时，讨好的笑……

她拎着高跟鞋，气喘吁吁跑进电梯时，明媚的笑……

和他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温暖的笑……

在云蒙村，她在众人面前，自信的笑……

她踮起脚尖吻他时，含羞带怯的笑……

白玫瑰的花房里，她含着泪幸福的浅笑……

每一个画面，虽然破碎凌乱，却都那么真实，那么幸福，那么深刻。

季薄渊呼吸凌乱，沉睡中的手，无意识地捂上自己的心口。

“暖暖……”

他眉头紧蹙，似乎十分痛苦。

就连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叮——”

正在这时，床下最深的阴影里，有一个声音，极轻极轻地响起。

随之而来，一缕轻柔的香薰气味，缓缓从床下钻出，钻入了季薄渊的鼻尖。

季薄渊深蹙的眉头，倏然舒展。

额角的青筋，渐渐沉下去。

凌乱的呼吸，瞬间被平复。

那双捂在心口的手，也一点点回到了身侧。

刚才那些纷乱的画面，模糊成一片。

所有的感觉，顷刻间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与此同时——

另一段记忆，瞬间清晰映入他的脑中。

他再度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再次回到了游乐场假山的门口。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那个，蝴蝶刺青的小女孩。

软嘟嘟的手，紧拉着他的。

在黑暗幽深的假山里游走……

他们在假山的石洞里，害怕地相拥。

他们在漆黑的甬道里，逃命似的奔跑。

直到最后，小女孩肩膀上的蝴蝶刺青，黯淡无光。

她被人活生生捂死在他面前……

窒息的心痛，排山倒海朝他汹涌而来。

一夜的梦境，戛然而止。

季薄渊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熟悉的卧室，空荡荡的双人床，仿佛从来都没有另一个人睡在这里过。

季薄渊疲惫地坐起身。

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天色灰蓝，时间尚早。

昨夜的梦境历历在目。

这四年以来，他每晚入睡以后，都会做假山的梦。

有头有尾，无比真实和清晰。

每一次做梦，都让他对梦里的苏祈然，感情更加强烈几分。

所以，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因梦境里苏祈然的死，而无法遏制地，产生愤怒和仇恨。

他恨为自己没能冲出去，救下苏祈然。

恨凶手惨无人道……

只是——

昨夜前半段，那些关于云暖暖的记忆，却是在这四年里，第一次出现。

那些画面，季薄渊都记得。

可是……

季薄渊抚上心口。

梦中，伴随着记忆，汹涌在心头的那份悸动、爱意和痛苦。

在梦醒以后——

却像隔了层纱一样，令人触碰不到。

此时此刻，当季薄渊再次从脑海里翻出以前和云暖暖相处的画面。

就像是在看陌生人的幻灯片。

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为什么，梦里和云暖暖的感情，那么的真实。

而清醒后的他，却完全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