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青峰’这些天，因为没有水的缘故，所以自那日离开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洗过一次澡，带去换洗的两件衣衫，现在都已经发霉发臭了，此时，正在包袄里乖乖躺着。

好痒好痒，我伸出手隔着衣服在胳膊上狠狠地抓了几下，却还是感觉奇痒无比，不行，不行，快受不了了，得去洗洗才是。

看到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半夜的去把别人给叫醒了，去给我烧水，也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想去麻烦别人。想着干脆躺到床上睡着不就得了，可是，脸上又实在是痒的不得了。

受不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要是不把身子洗洗，今天晚上，我怕是睡不着了。脑中突然想起了后山的温泉，虽然路有些远，不过，今夜月朗星稀，路应该还算看得清，所以，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从床上将换洗的衣衫拿起，从床溜下，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门。

打开门，月光宛如流水一般，从天上一泻而下，绕开我，溜进了房间，将漆黑的屋子一下子照的通亮。

我伸手将肩膀上衣服微微向上拉起，反身将房门紧关，转过身准备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好美的月色！”仰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我情不自禁感叹道。

夜里的‘洛香院’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地仿佛能够听到风佛叶面的声音，月光透过枝丫缝隙照射到地面上，形成的阴影有些怪异骇人。

好了，好了，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阻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目光又瞟向了师父的院落，

都这个时候了，‘落尘轩’，内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不知道，师父此刻还在忙着些什么，是关于明日要去‘临仙居’的事么？

我心中虽有好奇，但却不敢深究，努力对着那个方向扯了扯嘴角，却又一下子把脸上伤口给扯了开，随之，一股腥甜流入口中，完了，伤口又在流血了，我不再多呆，快步走出院门，往后山赶去。

这五年来，我因为时常与东宝一起来后山玩，也时常一起在那温泉里泡澡，所以，即使是到了晚上，我也不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去往温泉的路。

桃花树上开满了桃花，我伸出手任意摘了一些，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花瓣水份饱满，入口一阵清甜。

走到大石头后，一口温泉出现在眼帘，此时此刻，水面上正冒着热气，我伸出脚探去，小温并不是很烫，温度刚刚好，温温的，不冷不热，很适合泡澡。

我迫不及待地褪去衣衫，慢慢走入温泉，坐入水中，借助月光，看着水面上飘浮着的桃花，像一个个游动的精灵。

即使到了晚上，即使周围没有一个人在，我还是不敢将脸上面纱摘下，一手将脸上纱布轻轻挑起一角，轻轻用手清洗着。我现在都没有勇气去直视这张脸了，它变地比以前更加难看更加丑陋了，摸上去一片凹凸不平，这还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脸么？

想起他毁我容颜时，眼底的决绝，心里就隐隐作痛，一阵彻骨的凉意由心底而生，令我不能呼吸，一切成空心成了灰烬。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会是谁呢？我很好奇，谁会和我一样，大半夜的会来到这里，心中一阵惊慌，伸手将一旁的衣衫拿起，还未来得及从温泉中站起，身前的月光就已经被来人挡住。

衣衫飞舞，袖口被风吹的鼓动，他背对月光而站，面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猜

得出他是谁。

“师父？”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匆忙转过身背对向我，月光下仙姿卓约，不染纤尘。

“师父。”我又喊了他一声。

他不再多语，只是背对着我，我赤着身子缓缓从水中站起，目光停留在他略显消瘦的背上，此刻，多希望他能回过头来催促我快点。

我站在那里许久一动未动，他也是背对着我，很久很久，他既不离开，也不出声。我心中顿生一阵羞怒，我将手中衣衫扔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师父。”

感觉到他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心满意足的埋首在他的背上，凉风拂过，发丝吹落在我的脸上好痒，“啊……，哈欠。”

我松开他腰间的手，想要将脸上的发丝挑开，身体却猛然地被一股力量推开，跌倒在地。

“青儿，你……你可知道，此刻，你在做什么？”

我还来不及反应身上的疼痛，他愤怒的声音便传了来。平日里，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眼睛，此刻，被我弄得满是怒火。

这下真的如我所愿了，他的目光里没再有避讳了，直直地看着我，虽然身上未着寸缕，在他的面前，我也懒的扭扭捏捏了。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目光直直与他相对。“知道。”我回答道，“徒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什么，抱着你，就是我此刻最想做的事情。”说完，又冲上前，紧紧抱紧他的身体。

我是笑着的，可是，嘴角却有眼泪的味道，身上的皮肤被石头割破划伤，还在流着血。可是，我却没功夫去管它们，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他。

第15章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我的手臂，又一下子收了回去，声音涩然道：“青衣，我是你的师父。”

“不，我从未把你当作是我的师父。”我嘶声叫道，环手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师父，青衣喜欢你。”

我埋在他的胸口说道，这句话我藏在心中很久了，我本以为无缘与他诉说，却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松开手，不再推我，良久声似无奈道：“青衣，你年纪还小，又怎么会懂得男女之情。”

他身子一顿，微微叹息，“当年，为师会救你回来，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因为你脸上的那株漫珠沙华，或许，为师当年带回来的女子，不会是你。”

“你…..你这是想要告诉我，如果不是我脸上这株漫珠沙华，你当日即便是眼睁睁看着我冻死在街头，你也不会救我，是吗？”

“是的。”他声音冷冷道。

我冷冷笑着，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后退几步，“那你救我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就只是因为脸上的这株漫珠沙华，值得么？”

他面色忽而转僵，低声道：“值得。”

“哼，就因为这株花。”我声音凄凉，冷冷说道，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眼，良久才‘嗯’了一声。

好，很好，即使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我冷讽道：“想不到像师父这种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会有自私的时候，呵呵……那师父你在为自己着想的时候，能不能去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呢？我是一个人，一个偷偷喜欢着师父的女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一个傀儡。”

他依旧是不言不语，低着头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一般。

我从石头上将衣衫拿下，胡乱穿上了身上，抬头怒瞪向他，我恨他对我的隐瞒，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再问了，不去看他，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洛香院’，直到跑进房间里，累的喘不过气来，我才停下脚步，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些什么，今日这样，明日又该怎样去面对他。

罢了，罢了，想了想，到那一日再说吧！总比深埋在心中不说出来要畅快的多。

第二天一大早，东宝便将我叫醒了，说是要早些准备好东西去人间，小胖子此刻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背后背着一包袄东西，就算不用看，我也猜的出来里面装的是些什么，除了玩的便是吃的了，几乎从来不带衣衫。“快些走吧！师父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应该已经‘无妄宫’等着我们了。”

听他这一说，我不免有些着急，匆匆忙忙胡乱拿了几件衣衫，就往包袄里塞，临近出门时，又奔回了房。

东宝有些等不急了，“青衣，你怎么回事呀，这么慢，师父会生气的。”

“好啦，好啦，我拿点东西就来。”

听他说的，好像师父很喜欢生气似的，我心里虽有些不满，却也只是嚷嚷了几句，双手灵快地从梳妆桌上带了一瓶治脸伤的药，又从柜子里拿了几条干净的纱布，一股脑儿全往包袄里塞去。

“青衣，你快点呀！”

屋子外又传来小胖子催促的声音。

“好了，好了，不要再催了。”我不耐烦应道，本来还好好的心情，被他这一搅合，变得有些不舒畅了。

这人间又不是从来没有去过，师父以往每年都会带我们去几次的，逢年过节，还会带我们去人间游玩几日，他却每次都是这样高兴兴奋，不知道，一个人在人间偷偷摸摸地做着些什么坏事。

不是嫌弃我慢么，那我就快给你瞧瞧，我背着包袄走出房，看也不看蹲在一旁的小胖子，快步往院门外走去，将小胖子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青衣，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呀！等等我呀！”

“不等。”我一口回绝，脚步却在偷偷变慢，眼看着他快要跟上，又恢复了正常。

“青衣，你觉得人间会有狐狸么？”小胖子冲上前来一脸好奇问道。

“有，当然有，人间到处都有狐狸。”我哪有那个心情去管人间有没有狐狸，随口敷衍道。

“哪……你知道人间哪里有老虎么？”

“山里，树林都有。”

“那你知不知道……”

在他发这第三个问时，我终于受不了了，大声朝着他喊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不停地问问问，你不是说师父早就准备好了么，在‘无妄宫’等了我们好久了吗？你现在这样不停地问啊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前面去呀？”

“哦！”小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将脑袋深深埋下。

我心中略有不忍，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昨日晚上的事情，现在依历历在目，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像疯了一般，把那些话全部吐了出来，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还……赤着身子将师父给紧紧抱住。

想起这，我心中又是急又是羞，却还有些丝丝的庆幸，他是有恼怒，便是却未真正生我的气，

今日，他说去人间，也并没有忘记把我带上，他心中还是有我的。

这样想着，心中顿觉一阵轻松，手中的包袄也变轻了，我跳起身从枝上摘下一朵梨花，放在鼻前细细闻着，第一次觉得，这梨花其实也必不是那么的讨厌。

走出院门，往‘无妄宫’前殿走去，突然发现今日瑶山好像多了很多人，两辆马车停在了‘无妄宫’的前方。

我脚步缓缓走近，看到师父伸出手递向那辆五彩马车的帘外，帘内一个女子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掀开车帘，一女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此刻，她脸色羞色娇柔含羞，那不是紫儿仙子么？

看到是她，我心中有些意外，昨日不是说好了要去人间的么，今日，又将他们弄了来这里，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身后，另一辆马车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声，人未来而身先至，车帘打开，走下来一位中年男子，他面上挂满笑容，稳步走上前来，侧耳与紫儿说了几句，紫儿听了面上略有些着急，抬头看了一眼师父，又埋下了头，嘟着嘴看似有些不开心。

东宝伸手扯着我的衣袖，躲在我身后，伸长着脖子往前探，小声嘟喃道：“那个女人今天怎么又来了，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出远门么，还把她的父君也给带来了，真是的。”

她的父君，那不是就是碧海神君么？我心中虽也是万分疑虑，却也无从得知，更不敢走上前相问，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听着。

紫儿仙子的目光留转，突然停到了我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而后又是一笑，“哎哟，这不是青衣小姑娘么，五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呀！”

她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比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有些害怕地低下头，脚步向后连退了几步，躲开他们带着探究的目光。

紫儿佯装着高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伸出手扯了扯一旁中年男子的锦衣，娇声道：“父君，你看，那个丫头便是我与您说的，青衣，她可是墨白的徒儿啊！”

说完，伸手指向我，掩着嘴笑了笑。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笑是笑不出来的，师父只字未说，只是点了点头，又与那中年男子说道：“不知碧海神君今日来瑶山找墨白，所为何事？”

“不就是因为紫儿她想你了么，正巧今日‘紫琉宫’无事，本君便带她来你这里玩玩。”说完，一脸宠溺看了一眼一旁娇柔带羞的紫儿仙子。

“父君。”

她面上染上一抹桃红，目光娇羞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目光看来，又撇开头躲开。

见她这样，碧海神君笑了笑微微颔着，“好了，好了，不说这了。”

他脸色一正，道：“近来，人间有妖魔四处作乱，而在人间兴风作浪，屠杀生灵，听说是为了寻找到花容的转世。”

“花容？”师父听言，面色一凛。

碧海神君，点了点头又道：“本君今日来此，便是想与墨白你商议，这事该如何是好，是该派天将攻打妖界呢，还是努力寻到那只小花妖的转世再言？”

师父瞥目看了我一眼，伸手作邀请状，“若为此事，还请进宫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