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梳妆桌前，端坐在镜前，待看清镜中所映出的面容，我差点吓了个半死，满脸红痕，像是被人扇了无数巴掌之后留下的痕迹。本来已是面目全非的脸，现在变得越发吓人了，唯一能见人的眼睛，也因为流泪太多，而哭成了核桃状。

真难看，我都忍不住想要笑了，只是戴一面纱，根本挡不住这张脸，蒙面纱怕是没有什么用了。

‘砰砰砰……’几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过，毛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青衣姐姐，吃饭啦！”

吃饭？原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有勇气出去见人。

“毛豆，你自己去吃吧！我不饿，不想吃饭。”

“哦，那毛豆去吃了！”

屋子外又归于一片平静，我走出房间，偷偷地往厨房方向溜去，趁着里面此刻没有一个人，我偷偷摸了进去，看到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包子，肚子一下子又饿的不得了，伸手拿了二个包子塞入怀中，又从厨柜后面翻出一个破旧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偷偷地又溜出了厨房回到房间。拿出针线，在斗笠的周边缝了一圈白纱，戴在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刚刚好能够遮住下巴以上的部分。我戴着自己改造过后的斗笠走出房门，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着，隔着白纱，从薄纱之下偷偷地观看着外面的一切。

走廊前方，是师父与紫儿仙子，我呆呆的站在原处，脚步忘记了要前行。

感谢这斗笠，遮住了我的眼，让我看不真切，此刻，他们的柔情蜜意，看着他们慢慢地走来，这一瞬间，我快要忘记了呼吸。

现在，就连一声师父，都不能再唤他了。

我紧咬着唇，看着他们含笑走来，准备与他们来个潇洒的擦身而过，我想这一点我应该能够做到。

“青衣姑娘。”

紫儿仙子的声音传来，我停下脚步，踟蹰难行。努力平静下心，用近似平淡的口吻回道：“紫儿仙子唤我有事吗？若是没事，那我就走了。”

天知道，此时此刻，我面对师父的冷漠需要多大的勇气。

紫儿仙子笑着道：“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美人阁了呢？”

“紫儿姑娘真会说笑。”我转过头，隔着纱布眼睛死瞪着她，“你们都还没有离开，我怎么可能会先走。”

“你……”她一下子气地说不出话来，目光里满是怒火。

看到她的脸一下子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我就觉得高兴。

“若是没有什么事，请恕我不多陪了，青衣还有事。”

“慢着。”

脚步还未踏出，她便走上前来，将我前去的路给拦住。

“紫儿仙子还有何指教么？”我冷冷道，准备绕开她去园中亭中坐坐，却又被她挡住了路。

她秀眉紧蹙，眸光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吟吟笑道：“青衣姑娘，今天这身装扮还真有意思呀，不知道，斗笠之下挡的又是什么？”

说完，伸出手向我的脸袭来。

我冷冷笑了笑，在紫儿仙子手指快要触到斗笠的那一瞬，我伸出手一下子将她的手拍开，道：“这不关你的事。”

脚步向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些。

“你……”

师父的目光看向我的腿。

真是可笑，此刻，我竟在他的眼底发现到了一抹心疼。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想要指责我不对了？”

他眸光错愣，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对他说话。

“不是。”

声音很低，低的只有我与他两人才能听得到。

“走吧！墨白。”紫儿仙子伸手紧拉着师父的衣袖，嘟着嘴催促道：“明天，可就是人间的端午节了，我们今天晚上出去玩玩吧，外面一定会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师父面上显得有些无奈，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紫儿仙子。

我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想要看看自己能够令他犹豫多长的时间。

可是，到最后，紫儿仙子还是轻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走了。

我自嘲着笑了笑，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拒绝她。

走回房时，门突然被打了开，这不禁让我吓了一跳，一下子尖叫起来。

流锦双手紧捂着耳朵，待我叫喊停止后，伸手轻抚着耳朵，目光鄙夷看向我，道：“叫什么叫，本大仙长的有这么吓人么，大白天里大呼小叫，你这丫头就不怕吓到本大仙么！”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跑到我的房间里了？”我一脸惊魂未定看着他。

流锦却笑的一脸得意，目光里闪过一片狡黠，说道：“能够把你给吓到，本大仙可真是厉害呀！这不得不让本大仙佩服自己。”

“哼！有毛病。”我推开他，走进房间。

他冲过来，目光里满是好奇，绕着我走了几圈，道：“你这身打扮还真是挺怪的，本大仙来人间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到。”

说着，走近，伸来过来。

“你离我远一点。”

第38章

我拍开他的手，转过身走近床。

流锦又赖着走了过来，惊讶道：“丑丫头，你今天都睡了那么长时间了，还要睡呀！”

我没有理他，他伸出手将紧拽我的衣摆，低声道：“不要再睡了吧，走，陪本大仙出去玩玩。”

我扯开他的手，道：“我有些不舒服，不想出去。”

伸手从枕下拿出面纱，细细抚摸着。

这条面纱是从瑶山上带下来的，面料已经变得很粗糙了，摸着手里感觉到有些硌手，本来是有两条的，不过，有一条丢在了千丘坡，现在想来，以后，若是遇到了沧月，就让他帮我把那面纱带来，毕竟，这些都是师父给的。

虽然，他不再认我是他的徒儿，但是，在我心里，他却依旧是我的师父。

流锦绕到床边，坐在床沿，面上有些不解看向我。

“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白纱么，你用得着这样，拿在手心里面抚来抚去么，本大仙可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说完，趁我不注意，伸手抢过。

“你怎么总是这么讨厌啊！”

我气不过，站起身去抢，他又一下扭身躲过，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白纱在手上轻轻旋动，下一刻，他便将那白纱放在鼻前闻了几下，眉头微皱，像是强忍着什么，而后，直摇头叹道：“这都放在你的枕下多久了呀！怎么这么臭。”

“你……你才臭。”我伸手从他手中夺过，赶紧收于袖中，看向他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他面露苦恼，歪着头貌似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事，又好像是没有什么事。经丑丫头你这么一问，本大仙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想不起来，那……我要休息了，你就……”

我目光向外瞟了瞟，示意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流锦似乎并不察觉，转过身坐到了桌旁，开始饮茶，看模样很是享受。

见他如此，我开口道：“你还准备在我房间里呆多久呀？”

他手中茶杯放下，抬眸眼里浮出一丝不悦，看着我道：“怎么？本大仙才进来坐了一会儿，丑丫头你就想着要赶本大仙出去了呀？”

“不是呀！”我否认道。

没有想到这么明显，被他给发现了，我有些底气不足，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想要早点休息，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本大仙快点离开，然后，你就继续躲在房间里睡闷头觉，是不是？”

“是，但也不是。”

我不敢再去看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又将他给惹恼了。

流锦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道：“丑丫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就是端午节的前一天么。”我回道。

他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摇头道：“脑袋如此不开窍，思想如此之迂腐，怪不得嘴巴里说出的话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我心中不服气，问道：“那你说说，今天会是什么日子？”

“今天就是今天呗，会是什么日子。”

他一脸奸计得逞后的笑容，疾步走上前来，低下头目光紧盯着我，桃花眼一眨一眨。

我咽了咽口水，不觉有些头皮发麻，将头上的斗笠又往脑袋上狠狠按了几下，将下巴下的细绳，打开了又紧紧系了几下，才稍稍放下心来。紧张问道：“你……你在看什么？”

“呵呵……”

他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更是让我感觉害怕。

流锦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道：“丑丫头，其实，今天还是本大仙的生辰，本大仙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礼物呢？”

转过身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叹道：“你这房间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本大仙本来还想着，要挑来一件东西做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却没有想到，你竟这么穷。”

他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我，那支血红色的牡丹簪，之前他借给我用过，时间过了这么久，我竟然忘记了要还给他。

踱步走到梳妆台前，在柜子里翻出一卷白布来，慢慢打开，一支通体血红的牡丹簪，一支朱钗出现眼前。

我将牡丹血簪拿起，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他目光里满是疑惑，道：“这支簪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本大仙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有些想不起来了，丑丫头，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偷偷地竟帮本大仙把礼物都买好了呀！这......”他面上虽有犹豫，手上的动作倒是挺快，一手抢过，目光里满是喜色，道：“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本大仙怎么好意思呀！”

“这支簪，不是我给你的礼物，是你之前送给我用的。时间久了，我也忘记了，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要把它还给你。”

他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了一样，手中的玉簪一瞬间仿佛变得很烫手了，疾手往我头上的斗笠上插去，说道：“送出去的东西，本大仙怎么好意思再要回呢，给你了，你就用着吧！”

他会这样说，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本来想着他会来训斥我，说我是不是想要将他的玉簪收着，不再还他了，却没有想到，他竟这么大方将它送给我了。

“丑丫头，你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吧！好歹今日是本大仙的生日，你也该拿出半张脸来对着本大仙，不要这样嘛！这让本大仙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啦！”

他连连抱怨几声，我咬咬牙，想着这张脸早已在‘千丘坡’时便被他看光了，现在用斗笠遮着，也无非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他都这样说了，摘下来也无妨。

我将斗笠摘下，流锦目光里泛出一抹惊讶，估计是被我红肿的双眼给吓着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条赤色纱布递给我，笑吟吟道：“本大仙想要的生日礼物，便是要看着丑丫头戴着这条面纱，如何，丑丫头能够做得到么？”

我伸手从他手中将接过，将那赤色面纱蒙在面上，系于耳后，抬头看向他。

“这才显得喜庆嘛！走吧！”一把紧抓住我的手，直往外拽。

“去哪里？”我紧张道，伸手将他的袖子拉住，不肯去外面。

“抢师父去呀！呵呵……你以为是去干嘛？”

“不，我不去了。”我从他手中将手抽出，倒退几步，道：“我不想抢了，不想再抢了。”

他都不想再要我了，我再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么？

流锦一脸的难以置信，目光打量着我，道：“这真不像是从你口中所说出来的话，难不成，你现在就想放弃了么，你不是很喜欢你家师父么？”

他这样几番问下来，我有些无言以对。昨日晚上师父已与我恩断义绝，流锦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躲开他的眼，回道：“不，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是他，是他放弃我，他不要我了。”

他眸光微愣，而后，又道：“丑丫头，你是那么坚强的人，把沧月都给拒绝了，就是为了寻找到他，现在找到了，为什么不好好挣取一下呢？不要因为看到他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子，就受不了，想要放弃了。这可不是本大仙认识的丑丫头啊！”

“让你失望了。”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