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着一动不动，面上又开始变地滚烫，呆呆地看着他俯身低头，微微向我靠近过来。

被他攥在掌心的手，因为紧张而冒出了冷汗，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幸福的来临，“师父”在他唇瓣贴近的那一瞬，我轻声唤道。

“青儿。”

他轻声低唤。

“嗯，师父。”

我的心中乱作一团，撇开头，用袖子将脸遮住。

我相信，他所说的，他不在意我的脸，可是，我自己却很在意。此刻，让我站在他的面前，用这张满是疤痕的脸对他撒娇温语，我做不到。

“青儿，不要遮挡。”

他伸手将我的手腕紧握拿下，另一只手又抚上那满是疤痕的脸。

“师父，你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

我低声哀求着，不想再将这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的眼底，我做不到。

“是我不好。”

他声音低沉，眸光中泛着一抹心疼，抚在我脸上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我伸出手紧抓住他的手，努力笑着道：“不，不是。不是师父的错，师父会这样做，也是因为青儿做错了事。”

这个让我深爱了六年的男子，他不应该对我说这种话，我怎么舍得，让他觉得悔恨，让他觉得心痛。

他手指微颤轻拭着我眼角的泪水，柔声道：“青儿没有错，错的一直都是我。错在我一直都在骗着自己，骗自己对你是没有感情，可是孰不知，情已深种，想要忘却已难。”

虽然，两人的心意都已经表明了，我们的关系相比以前也更进了一步，不过，我的心里却没有感到过有丝毫的放松和愉悦。

眼前，即将要面对的一切，让我变得有些惶恐不安，想着他与紫儿仙子的婚事会如何处理，想着我与他的未来又能变得如何？

他面上虽满是宠溺，目光里却有着一丝淡淡的忧愁，我不懂，他在烦恼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些什么。

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我想着，也许等我回到了瑶山，就什么都清楚了吧！

迎面的风吹来，脸上的纱布被风吹的拂起呼呼作响，三人乘坐于鹤身之上，他紧紧地将我揽在怀中，我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小叶一个人坐在鹤颈上，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总是不经意地在他的眼里寻找到一丝忧色，这让我很不安，想要开口问他为什么，却又担心是自己的多想了，这一些都快要把我烦透了。

师父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微微侧过头来，安慰道：“放心好了，一切有我在。”

‘无妄宫’门前的那株梨花树，一年多没有看到了，现在看来，像是长高了许多。

我不自觉抬起头来看向那挂满梨花的枝头，看着它们从枝头上纷纷落下，慢慢凋落下来，伸出手将它们接住，看着轻风，将它们纷纷吹落。

师父在耳旁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不喜欢这里的梨花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不免一慌，我不喜欢梨花这件事情，从未对外人说过，他又是从何得知。

我不觉好奇问道：“这件事情，你从何得知？”

他伸出手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眸光闪动，道：“自那一日，你偷偷溜进‘落尘轩’，我便知道了。”

我一听，心里一惊，“你知道我偷偷进入你的房间里了？”

“嗯。”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略有些沮丧道：“原来这些事情，我都没有瞒过你的眼睛呀，我原以为，骗过你了，却没有想到，你什么都知道。”

说到这里，我又不禁有些恼怒，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他却只是呤呤笑着，“其实，那样对你，我的心里也并不好受，伤你一分，我便也随着你而痛一分，青儿，你终归是骗不了我。”

他不顾我的挣扎，一把又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另一只手将小叶的衣领提起，丢到了我的跟前。

“进去吧！”

他轻声道，执起我的手，踏过那厚厚的梨花。

我撅起嘴，心中却更多地满是欣喜，抬起头来，见他目光仍然直直地看着我，不禁面上又忍不住有些发烫。

“普天之下，万物在我眼中皆为虚，只有你才是真的。”

这场景，我曾期待过无数次，今日终于得以实现，却总觉得虚若轻烟，不堪轻风一阵，宛若水中月像，镜中花影，抓它不住，握它不牢。

“青儿，你怎么了？”

师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目光相对，眸光中湛满担忧。

我扯起唇对他微微一笑，避开那略带探究的眼眸，小声道：“师父，青儿这样会不会害了你？”

想着在众人的里面，他是我的师父，此番若是与他这样亲昵的走入，被玄清长老看到，被东宝看到，被小萌和琏杍看到，我是无妨，可是师父，师父他的威严将何在？

若是，传到了六界，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师父只是笑了笑，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些，道：“当日，你在后山温泉旁对我赤身告白时，可曾像今日这般犹犹豫豫了，现在，这是怎么了？”

第48章

听到他口中说出‘赤身’二字，我忍不住面色羞红。

“师父，你……你……”

我咬着唇，气恼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再多想了。”

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若是真的被你所害，我也是心甘情愿。”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那清冷淡漠的师父，说出来的情话，也是这般的醉人心间。

我低着头心里有些难受，“可是，我不想连累师父。”

他轻声笑道：“傻徒儿，这怎么能说是连累。”

他手指在我额前轻轻抚过，说道：“仙凡相恋，最多不过是将我削去神籍，与你一同去做凡人，又或是剃去了仙骨，永入凡尘。不过，那样也好，我就能与青儿永生永世呆在人间了。”

“不值得，不值得，师父不值得。”

我的心彻底变乱了，慌乱着推开了他，脚步直往后退去，对他喊道：“你是神，我是人，我的人生不过只有百年，而师父你却有永生永世，青儿不值得你那样做，不值得。青儿此生不奢望其他，只求能够呆在师父的身边，即使只是当徒弟，青儿也很已经满足了。所以，师父千万不要有事，若是因为青儿而害了你，这一辈子青儿都不会安心的，即使是死，也不会安宁”

“胡说。”

他眉头微蹙，不悦道，“任何时候，你都不要轻易说‘死’字，这万千岁月里，如果没有了青儿，我也不过是在无尽寂寞中慢慢地消磨，所以，你不能有事。知道吗？”

见他如此，我点了点头，说道：“嗯！青儿会保护好自己。”

进入‘无妄宫’内，小萌正在神台旁玩耍，看到我们走进来，面上先是一愣，然后接着便是笑呵呵地冲了过来，向师父行了个礼。

待看到我身后的小叶时，小脸上顿是一红，小叶白了他一眼，又往我的身后躲去。

师父道：“小萌，将小叶带去厨房里吃一些东西。”又转过头来，对我道：“青儿，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跟我来。”

此刻，他牵着我的手，向殿后走去，走入了‘洛香园’，经过那间我以往曾居住过的房间时，我忍不住笑了笑。

“放心好了，那间屋子，我时常派东宝过来给你打扫，现在里面干净依旧，和你住在这里时一样。”

我窍喜道：“师父，师父你自何时开始，心中有了青儿？”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向我，道：“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便有了，只是，那时候的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承认这件事。”

我不服气道：“什么是很早很早就有了，师父口中所说的那个‘早’，能比青儿早么？我......我自十岁开始，在泪城第一次与师父相见，便喜欢上了师父，难不成，师父也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了青儿不成？可是，青儿那时候，可才十岁呀，师父！”

我实在无法接受，师父会喜欢上一个全身脏兮兮，瘦弱不堪的自己。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面上有些无可奈何柔柔笑着，伸出手将我额前的发丝轻轻拂过，叹道：“不是，不是在那个时候。”

“那又是在什么时候？”我抬起头来看向他，追问道，而他却只是笑了笑，这我感觉有些挫败，埋下了脑袋，低声道：：“无论师父是从什么时候心中开始有了青儿，你都不可能比青儿早，青儿要比你早好多的。”

他笑了笑，松开手，将我一把揽入怀中，在我耳上轻轻一吻，轻声道：“是啊，无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没有青儿早。”

这还差不多，我颇为满意的笑了笑。

他松开怀抱，牵起我的手，微微侧过头来，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那院落的一切么，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脸上又忍不住地有些发烫了。我目光嗔怨瞪向他，却难料，与他满含笑意的眼眸相对。

“青儿，我们走吧！”

温柔的声音，听在耳里，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是浮云了，直感觉现在别说是进‘落尘轩’了，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不怕。

我含笑对他点了点头。“新回，忆论。坛”

走入了‘落尘轩’，院内塘中的睡莲依旧灿兰盛开着，踏过那座玉雕石桥，对面便是师父的房间了。

他的房间，我曾经一个人偷偷地来过一次，在那屋子里面，我偶然发现了那副画有梨落画像的画卷。

之后，我便因为梨落的双眼与自己相似，而说出了许多胡话，惹怒了师父。

那一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想着若是做那个女子的替身留在他的身边，倒不如从此离开来的干脆，却没有想到，最后，他却没有将我赶下瑶山。

重回这里，我脑海中不禁回想从前，那时，他毁我容颜的那一瞬，眼中的冰冷，眸中的怒意，还有他绝决的话语，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心不断地抽搐着。

此刻，被他紧握着的手，却依旧舍不得挣脱，我抬起头，痴痴的看向他的侧脸，他的唇角是微微上扬着的，他的眸光里也是渗满了柔情，这一切，感觉好像是一场梦，一场我期待了多年的美梦。

第48章

我只是任由他牵着，慢慢跟着他走着，目光始终不曾从他的脸上移开，房门推开，他反身过来，面上竟微微有些泛红，目光看着我，有些无奈道：“青儿，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目光依旧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直到他撇开头看向别处。

“不要这样看着你？”我反问道。

见他不再看我，而是转过头看向别外，我心里不禁有些气恼，不悦道“那好，以后我都不会再看你了。”

他面上笑容僵住，又低下头来看着我的脸，面上似乎有些不安问道：“青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以后不再看我了？”

我咬了咬唇，气道：“是你自己说不要的，是你自己说的。”

“我只是说......只是说......”

他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什么？”

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红了，我赌气道，“凭什么紫儿仙子紧盯着你的时候，你可以很自在的与她回眸相笑，而对我就不行了。我都有一年的时间没有看到你了，刚才不过是看了你一会儿，你就不开心了啊？”

我越是说，心里越觉得自己委屈，手上使着劲想要甩开他，却反而被他握地更紧了。耳旁是他微微的叹息声，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自己又在逼着他做什么似的。

“你快点放开我。”

我气地撇开头没有理他，紧咬着唇，心里却还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真是一个傻徒儿。”

他轻声叹息，走近欲将我揽入怀中，一把又被我推了开，我不依不饶道：“师父，你这是在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眼眸含笑，启唇道：“什么问题？”

见他面上笑的一脸从容，云淡风清之极，我只觉得他是在想办法敷衍我。

我气的大声道：“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就当我没有问吧！”

他很无奈道：“她是她，你是你。对我而言，被她看着，与被万物众生看着没有什么区别，而你，与她不同，她又怎么能与你相比。”

“不同？”我疑声念道。

不同？我想着在他的心里，我与紫儿仙子又有什么不同。想要开口问他，却又怕自己在他眼中显得太过娇情，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青儿与紫儿仙子又有什么不同？”

他站在我的身前，双手扶在我肩上，一脸认真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此刻，我的脸一定是很红了，‘喜欢的人。’只有这么一句，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我抬头看着他，问道：“可是，你与紫儿仙子已经有婚约了，若青儿与你在一起，那紫儿仙子她......她怎么办？”

其实，我也并不是在担心紫儿仙子会如何，她长的那么漂亮，家境那么好，离开了师父，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仙人。

我担心的一直都是师父，就当日，碧海神君与师父对话时的情况来看，师父还是有些畏惧他，像是有什么被他所牵制一般。

我想问他这件事情，可是，他却总像是在回避着我一般。

“你不是一直都很不喜欢她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傻徒儿竟去关心她了？”

师父的手指在我额前轻轻一弹，面上温润愈浓，目光紧紧看着我的脸，认真道：“青儿，我们不要讲她了，好不好？现在，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将你从人间寻回来留在身边，这就表明了，在我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此生此世与我携手六界的人都只会是你了，而我与紫儿仙子的婚事，只能说是有缘无份，谁让我心中已经有了你，这婚事也只能作罢了。”

“可是……”

我心里很高兴也很彷徨，他所说的，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可是，却不是我所希望的，我不想因为自己那可恶的私欲，而害了他。

我对他说道：“可是，师父，你若是真的与青儿在一起了，而因此推了你与紫儿仙子的婚约，那我就是陷师父于不义了。”

“不义？”他轻声念道，像是才突然想起来一般。

我咬着唇愣愣着点了点头，低着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良久，他一直不说一句话。

我想，他终归是犹豫了，我此刻问他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他先前没有想过的，现在听到我问起来，他才猛然想起那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是否已经感到后悔，后悔将我从人间再次带回瑶山。

“师父，你……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紧咬着下唇，没有勇气去面对他悔恨的眼眸，低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却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眸光一直都未从我的身上移开。

肯定是感到后悔了，所以，他现在都不想再与我说一句话了。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丢在了深水里，难以呼吸，鼻子里眼睛里不断地有水要流出来，挡也挡不住。刚才还环在他腰上的手，一下子又无力垂在了身侧，紧咬着的唇又染上了一阵血腥味，提醒着我该是时候离开了。

“师父，青儿不舒服，先走了。”

我埋着头慌乱地转过了身，用衣袖胡乱地擦着眼角的泪水，想着快些冲回屋子里好好放声大哭一场，来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

我以为他会再来伸手将我拉住，却没有想到，当我走出了好几步过后，他还是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肯定是后悔了，他现在心里一定是在后悔，我埋着头直往外冲，直到我快要跨过门槛时，他满含叹息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

“不义又能如何？我与紫儿仙子的婚约，是先人所安排，到如今，既然，我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你在一起，那么，你所在意的那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不孝不义又能如何，那些与你我何干，只不过是他们神界的面子，他们在乎，我们不去在乎。”

身后一阵轻风微微拂来，他已经到了我的身后，双手紧紧环在我的腰上，耳旁是他轻轻的叹息。

我因为没法挣开他的怀抱，才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手紧紧抓住那门框木上忍不住微微颤抖。

师父在耳旁轻声说道：“我在这瑶山独身生活了数千年，每一天，都是守着这些梨花开落，直到遇到了青儿，才知晓情是何物，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放手让你离开。”

这些话说的甜蜜令人心醉，我心中忍不住又开始感到雀跃，可是，却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什么叫直到遇到了我，才晓得情是何物，我撅嘴不悦，伸手指向墙上的那幅画，“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个女人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平日里，看都不能给别人看，天天一个人躲在这屋子里面独自观赏，想起这些，我就一肚子的火。

他听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伸出手在我额上轻轻一点，笑着道：“原来你还吃她的醋呀！”他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先是浅声笑着，而后与我微怒的眼眸相对时，笑起却愈发大了，直到将下巴无力抵在我的肩窝上，耳旁还是他放纵的笑声。

我不悦冷冷对他道：“师父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青儿要回房去休息了。”

我身子拼命挣扎着，却反而被他抱地更紧了。

“青儿，不要生气了，其实梨落，她是......”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却没有想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师父面上微微有些不悦，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站直了身子，沉声道：“什么事？”

玄清长老目光瞟来看了我一眼，回道：“主人，天界诸神前来瑶山，要求要见主人，现在已在‘无妄宫’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