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给男子倒了一杯茶，茶是六月的清茗，味甘而淡，最是适合在下雨时节饮用，风语知道眼前的男子喜爱喝茶，刻意下了一番功夫。

男子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倒是这外面风景再好，也被这漫天的雨水给挡住了，真是大煞风景。”

风语沉吟片刻笑道：“风雨雷电，都是天注定的事情，我等都是凡人，对此又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事儿多了！”男子放下茶杯，正色道：“正所谓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要想一睹外面的风景，姑娘就应该走出去瞧瞧，淋淋这风雨，不是什么坏事。”

风语一愣，忽然笑道：“只可惜这风雨太大，我应该是无缘得见这先生口中的绚丽了，倒真是一件憾事。”

出身庙王山的毒士季无双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风语一眼，饶有深意地道：

“以我看来，姑娘倒不是出不了这一栋小楼，只是黔国皇宫的宫殿太过富丽堂皇，姑娘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哪里愿意出门淋雨？”

听到这话的风语猛地一震，一双俏目一时间闪过一抹震惊和恐惧。

强行稳了稳心神，风语故作平静道：“风语不明白先生这话的意思。”

“不明白？”季无双淡淡一笑道：“黔国的沁公主这话说出来，那可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风语愣了一下，转而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果然，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先生。”

望着烟雾缭绕的窗外，季无双淡淡道：“永安和黔国的最终之战就要打响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如今的永安有多方势力介入，想保住应该是不难了。”

“但也有个坏消息，叶知初打算不惜一切一战，就算永安保了下来，应该也只剩下个残垣断壁了。”

风语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沉声道：“这种层面的事情，风语身为一个女子，只能远远望着，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季无双若有深意地道：“但若是我给你能改变一切的机会呢？”

风语顿时间眼睛一亮，萧辰和他有过命的交情，甚至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对萧辰到底是什么感情，但如果可以，她愿意为萧辰付出一切。

可同样，黔国冰冷的皇宫虽然没给风语留下什么好印象，但自己身上也不折不扣的流着黔国皇室的血脉，哪一方受损，都不是风语想看到的，但有些事情，她深知就算自己是黔国的公主，也无力改变。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皇室，皇室无亲情，在每一个重大的决定背后，都付出了无数人的心血，没有谁可以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切，哪怕自己是黔国的公主，因为在利益面前，公主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现在，风语仿佛看到了曙光，忙不迭点头，风语急忙道：“只要能两全，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此话当真？”季无双一脸审视的望着风语道：“我必须要提前告诉你，一旦你答应下来，那最终你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风语犹豫了一瞬，这位毒士何等的歹毒心肠，居然都用处了这样的字眼，可再想想那个倔强又有些犯傻的男子，风语顿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

季无双轻笑一声：“天下人都说我是毒士，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谁又知道我只是没得选择而已。但你不一样，你其实有选择。”

“距离酉时还有些时间，我倒是不妨和你扯扯闲天儿，也算是我给了你再选择一次的机会！”

风语沉默不语，只是紧张的攥紧了衣角。

季无双继续道：“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黔国女皇已经发布了诏令，黔国沁公主，将如约嫁入淮南？”

风语微微一震，自己早已离开了皇宫，但自己那位母亲却依旧下达了这样的诏令，不用想也知道是狸猫换太子的手段了。

季无双继续道：“虽然你才是名义上的沁公主，可现如今黔国和天下眼中，那位即将出嫁的沁公主，才是真正的沁公主。”

“也正因为此，你才有了想要阻止眼前这场战争的本钱，可悲的是，退兵的由头，却不是因为你是沁公主，而是黔国上下，容不得你这位沁公主的存在。”

风语长叹了一口气，是啊，试想若是他日沁公主嫁去淮南，却忽然有真正的沁公主出现在了别处，对黔国而言，将是何等的舆论风暴？

货真价实的沁公主，居然可笑的威胁到了黔国的利益。

反应过来的风语无力地靠在椅背之上，已经是双眼无神。

季无双继续道：“你那位母亲眼光高远，哪里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

“所以你现在仅剩的价值只有一条，那就是彻底消失，免得成为未来黔国的隐患。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虎毒不食子，我想并非人人都无情，你母亲最多也就是将你幽居深宫，只是至此以后，你将再也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沁公主，而且日后，也只能仰望幽深宫墙，隐姓埋名一生了。”

风语陷入了久久的呆滞当中，为此葬送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她忽然想到了流浪的那段时间，有个傻傻的男人，为了自己的一句誓言，竟然真的上了荒山，选择和一头恶狼搏命。流落荒林，也是他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哪怕是被无数人当小偷一样追打，男子都坚定地要让自己填饱肚子。再到遭遇山匪，男子宁愿抛弃性命也要守护自己……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倒豆子一般在风语心头闪过，少女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如同鲜花绽放的最后一刻，凄厉而眩目。

轻轻点头，女子再度回答：“我愿意，烦请先生教我怎么做。”

“该怎么做，信上都写好了，姑娘照做便是。”

轻轻从怀中摸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放到桌面，季无双起身缓缓离去。

走出怡红院，季无双深邃而冷冽的眼眸深深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楼宇，摇头感慨道：

“世间八万字，情字最伤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