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窈窕始终没理李平，跟那样的人整治一回是一回，但是拿她话当回事儿，还真不至于。虽然依旧担心叶建国，随着祭灶的到来春节渐渐逼近，村子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叶窈窕觉得叶建国也该回来了。

祭灶烙糖饼，以前林红挺犯愁。她在娘家都是大田地里当男人使唤，还是那句话精细活她一概不会。以前不是找隔壁的张婶子就是捏着鼻子找张娣，今年好了，今年.....

“嫂子，今年还给你家烙糖饼啊！”

外头的声音打断林红的思绪，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换成了冰霜，这个老女人还敢来！

“你来干什么！”

喊门的果然是张婶子，叶窈窕正在锅屋里头搋面，只是隐隐绰绰听到几句。

“嫂子，你说地叫什么话，你说说看哪年我没上你家给你包糖饼？”

张婶子梗着脖子就要往他们家屋里头挤。都说叶家今年东西比去年多，她就想看看糖饼能烙多少块。反正她这回还是能多带几块就带几块，正好家里就不用烙饼了。张婶子一想到家里那个好吃鬼儿子打祥，脸上的笑容越发往上挤一起集中到了大眼袋上头。

“说那个远亲不如近邻，林红你就说说看，你家妹子就住荷花村，她能过来给你帮忙？还有你家妯娌，你能指望她？哪年不是我给你家搋面的？”

林红扶着门的手一顿，正好见着叶窈窕擦干净手走了出来。林红是个直性子暴脾气，叶窈窕怕两人再吵起来不值当。不就是个碎嘴婆子么，撵走就是了。

其实也是家里的门神都不在，这要是叶寒一人站门口，张婶子不敢登门。因为上回的事，张婶子算是彻底怕了大家嘴里憨厚的叶老大。

“你家老大不在吧？”

多走了几步，张婶子还不忘问。

“婶子找我大哥？他等等就回来了。要不婶子等着我去喊他。”

叶窈窕慢条斯理地喊人，脸上依旧是笑脸迎人。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么一笑，任凭张大花不喜欢她也很难说她一句不好。

这丫头倒是笑脸迎人的，但是张婶子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摔待。张婶子总觉得叶窈窕一个高中念完，人变了很多。这丫头以前跟林红一样是个虚大炮的嗓子、一点就着的性子，现在倒是对谁都咪咪笑，却更加的不好惹。

“我不找你大哥，你别喊他来。”

本来就是怕他在，怎么还能喊过来。这要是叶寒来了，她今天打的算盘多半是拨弄不响的。

“呦，窈窕啊，你手上怎么有面啊，你这小孩家家可不能玩面啊，这可是伤天害理的。”

因为吃过苦，甜水村的人都爱惜粮食，如果谁糟蹋粮食，那就是全村人的公敌。叶窈窕对这个没概念，林红当然炸锅了：“你乃比瞎说什么？恁来我家就是找头的吧。”

林红说话习惯带脏字，以前因为叶窈窕还知道收敛，现在眼见着闺女对自己越来越好，人一轻松放肆说话也不怎么拘束了。等看见叶窈窕才冲着她轻飘飘瞥了一眼，她这才想起来忙冲讪笑一声后又对着张婶子一声吼：“下回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我就说句话，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张婶子都要气死了，却还要努力保持微笑。她想等拿到了糖饼再怼回去也不迟。

“快，面呢，糖呢，我来搋面。”

张婶子自说自话地推开叶窈窕自来熟地进了小锅屋。

“你说说你林红，我这是对你负责任，不然就随你家叶窈窕搋面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家面盆一陷......”

“我家面盆怎么了？”

林红看着面盆里圆溜溜的面团子：“你都弄不好我家窈窕这样的吧，昂？”

张婶子也没想到啊，她哪里知道叶窈窕是真会啊。谁学弄饼不是跟在大人身后烧锅三年才能上手揉面的？这叶家小闺女伸手不拿四两是什么时候学会娥？

“这面再光又能怎么样，我..”

“行了，把你能干的，快给我去家吧！”

林红一把拽着张婶子，推出去把门一关，粗嗓子一吼震天响：“以后不要来我家，晦气！”

“还有这样式人啊，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啊！”

张三婶子拍手跺脚义愤填膺：“我家今年都没有糖饼，你说怎么弄吧！”

林红气笑了隔着门威胁：“你怕不是上回被我打得不重吧，来来来，你在站我家门口嚎，等等我就让你家小子站四岔路口哭。”

叶窈窕怕林红吃亏，过来就听见这话，不由就乐了。她妈这嘴皮子真是比以前侯府里的泼辣娘子还要厉害。这么一想，叶窈窕有些心虚起来。自己怎么能这么说，哪里能这么比？

“妈，咱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你先歇着我跟张婶子说说。”

“啊，你...你说什么...”张婶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她可不敢得罪叶窈窕，不说家里那个憨老大，单那叶老太个死老嫚子就不好招架。

“我跟你妈说话，你别掺和。”

“我知道，婶子你先别急，听我给你说说。”叶窈窕觉得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好，张婶子应该庆幸她是在这里遇到自己。

“以前我妈救济你们家，怕你们家祭灶没糖饼吃，过年没坨子吃。可是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我大哥上回来气不就是因为婶子你吃着我们家的还要跟外头人一起编排我们家。”

“婶子你别急，也不要急着喊，都说有理不再声音大，你看我就这么细声慢语跟你说，你不是照样听得见。”

“你，我跟你..”

张婶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林红怎么吵怎么闹都没事，就单单对上叶窈窕，自己怎么地也喊不出声儿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叶窈窕收起了对家里人的温和，换上了前世主持中馈时的气势，就这么随便看过去，就会让人胆寒。

“你看啊，我都是跟我妈学的”叶窈窕见外头的人越来越多，索性笑着对其中几个尝过她做的玉米窝窝和馒头的人说道：“那几个嫂子大娘都吃过的，知道我做的怎么样，我们家不是没人会，至于为什么找你，还不是救济你？”

林红也机灵了，瞅着闺女的嘴跟刀子一样嗖嗖地直往人身上捅，她也不闲着。一转身就去屋里头抱了个面盆，头昂高高地走了过来：“我就是不像人家喜欢自夸，你看看我家窈窕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