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曹大娘看来在荷花村还是有点威望的。叶宸没有继续听下去，只看叶窈窕刷刷写下几行惨不忍睹的字，然后姓名的落款处空了一行。

“林玉姨，来签个字。”

叶宸一把接过叶窈窕手里的纸条递给林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若不还猪狗入如。现在用下水裤抵了。以后一笔勾销，绝不反悔。”

叶宸皱着眉头念完这一段，他当然觉得这个收条写得那叫一个难看难听，倒是没有让叶窈窕再重新写一个，毕竟这姑娘的字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想了想，叶宸只好自己拿笔在上头补了两个字。等叶窈窕看到一行狗爬字上头配了龙飞凤舞端端正正的“契书”时，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笑。

“我不签，你还能逼我签？”

林玉早就明白过来了，一双手摇成了拨浪鼓，头也摇成了花棒。

“不签？”

叶窈窕笑着站起来拿起纸条，微笑着撕了：“其实也可以不签的。”

“你——”

林玉愕然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叶窈窕，就见那丫头一脸笑模样丝毫不见恼怒。

“大家伙给个见证，本来借钱借东西都是凭心赌的事情，我爸是不会赖账的，相信朱家也不会。”

说完叶窈窕转身就要走。

“看看人家这姑娘大气！人手里可有林玉的把柄，可人家愣是一个不用，多敞亮。”

邻居们可没见过这么轻轻松松讨债的，谁家要账不是翻脸吵架把十八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账都翻出来吵一吵的？

“可不就是怎地，这林大娘可真是越老越回去了。这比人闺女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还不如人闺女会做事。”

“我看这姑娘以后能成大器。”

“一个姑娘家，能成什么大器，不过人家这模样错不了以后嫁个村长家没问题的。”

大家说着说着就开始歪楼：

“就村长家？我看公社革委会干部都成。”

一群人絮絮叨叨明里损暗里说着林玉，但是后面的话却惹怒了叶宸。什么人这是？荷花村的民风可没甜水村的好，看看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仗义直言，都在这儿悄默声地说风凉话有什么用？还有叶窈窕这个大傻妞儿，平时也就跟他精在外头不还是照样被人骗？

“你们知道什么！叶窈窕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随便写一张怎么能算数呢！”

林玉受不了舆论的一边倒，试图狡辩。

“人家闺女怎么能骗你，我看就是你林玉想赖账。”

“就是的，以后咱可不能跟这样人来往，亲姊妹都能骗的人，离远点最好。”

叶窈窕似乎是觉得不好，转身冲大家说道：“林玉姨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但是她平时还是很不错的。”

唉，这些姑娘就是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真的，你看看我几个姨姊不就很不错？”

朱家几个姑娘平时埋头苦干，都不是爱说话的，有人附和有人就不同意：“妈都这样，闺女能好哪儿去？反正我们家亲戚不能跟这样人家结亲。”

说话的还是那个大娘，叶窈窕注意到大家都喊她曹大娘。

“大家伙别说我姨了，这样，”

听见群众“心声”的叶窈窕又拿出一张纸，这回又在刚才那基础上多写了几行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又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叶宸走过去瞅了一眼后不禁乐了。

原来叶窈窕把契书给改成了收条，内容没怎么变就是加了几个见证人。叶窈窕先签了自己的名字，环顾四周后就伸出了手指。

“诶，你要干什么？真是笨死了！”

叶宸吓得赶紧掏出一盒印泥：“用这个，”

“你以为我要咬破指头？”

叶窈窕笑得连冬日暖阳都逊色不少，她指着叶宸的钢笔：“本来准备用钢笔水的，不过你有印泥就更好了。”

叶宸被这一片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嘴欠说的就是他自己。

“谢谢叶大哥！”叶窈窕笑眯眯又补了一句。

叶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家伙！不过，可真香！伴着叶窈窕的笑颜，叶宸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孩子磊落，来，我带个头做个见证人。”

曹大娘率先摁下手印子。

众人对叶窈窕印象本来就好，加之人小姑娘也签了名字，后面又有曹大娘带头，所以大家伙儿地纷纷上前就给摁了手印子。纸片传了一圈子，等到了林玉跟前，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林玉不得不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摁了一个。

叶窈窕照旧还是一副笑模样，在林玉的手印上让朱等给林玉代签了个名字。朱等签完立刻缩着头躲了起来却还是被林玉踢了一脚。叶窈窕仔细地叠起收条，谢过林玉又谢了周围的人，转身就要往村头方向跑。

“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这是让我们帮过了忙就要走啊！”

本来大家就是一时的意气摁下来，还没过够仗义执言的瘾头就见当事人跑了，有人就不干了。

“叶窈窕你等等，你这个臭丫头。我是被你纂了呀！”说着又打朱等：“你这个绝小孩子，谁让你签字了，谁让你签的就你识字啊？”

林玉在众人的奚落嘲讽中终于回过味来、转过巷了。大喊大叫着要去追叶窈窕。

“你们这些人，人小姑娘那是回去找叶队长。你们是不知道情况，刚才叶队长人家被林玉一说，直接就脱了下水裤穿着单衣下水了，你说说这天多冷，人孩子是怕她爸冻着！”

这曹大娘对小村姑还真不错！叶宸默默地跟在叶窈窕的身后，替她拾起了丢掉的荷包。

“窈窕，爸还要有一气才能回去，你先跟着叶宸回家。”

叶建国见女儿去而复返，站在水里头吼着让她走。平时自己累点没事，但他不想让女儿也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本来家里这么个情况让女儿吃穿不如人就够对不起女儿的。

“爸，你先上来，给你看看这个。”

叶窈窕晃着一张小纸条，冲着叶建国喊道。

因为离着近，叶建国很快就上了船，摇着船靠到了岸边。

李平家就在附近，她一直关注着呢听见动静也出来了。

“呦，叶窈窕，你还真是不孝，看看你身上穿这样再看看你爸爸连个下水裤都买不起，你就不觉得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