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二十四年，冬。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冻得行人裹紧了棉衣，加快脚步，只是，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回家，而是去看往东头的断头场。

今日，是七王爷殷蕴问斩之日。

殷蕴一身单衣，蓬头垢面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心都死了，也就不在意生死了。

三月前，帝后大婚，普天同庆，所有的刑事也就耽搁下来了，本该秋后问斩的人也都多活了百天，其中就包括皇上的亲弟弟七王爷殷蕴。

冬日寒冷，似乎太阳也升起的慢一些，殷蕴的身子都已经冻僵了，才听到监斩官喊了一声午时到。

殷蕴闭上眼，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掠过，仔细回想起来，竟是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人或是物。

殷蕴暗道：还真是可悲！

刽子手手中的刀高高举行，反射出的亮光隔着薄薄的眼皮刺痛了殷蕴的眼睛。

“等一下——”

一道声音传来，接着人群中挤出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

殷蕴张开眼，闪过一丝惊讶：竟然是他！

柳文清，柳嫣然的庶弟。

柳文清整个人踉跄的跑到殷蕴跟前，举着手，阻止刽子手马上就要砍下来的刀。

“什么人，大胆！”监斩官走下来，看着柳文清，直接命人拉开他，“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谁敢，我是当今皇后的弟弟！”柳文清大声喝道，竟然真将监斩官给吓住了，天下谁不知道皇帝陛下有多宠皇后柳嫣然，若这人真是皇后的弟弟，那可就不得了了。

但是转念一想，问斩七王爷殷蕴是皇帝亲自下的令，这人若真是皇后的弟弟，早该跟皇后娘娘求情，现在跑来刑场干什么？

能够负责监斩王爷的监斩官都品级颇高，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去，想来是去请示。

“你……”殷蕴看着伏在他胸口不停喘的人，嗓子有些发哑，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如何，“怎么……回来了？”

不是已经被赶出去了吗？

不是已经走得远远的了吗？

柳文清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又加上在寒冬里奔波几日，本来就少有血色的脸蛋，更加苍白了。

只见他抬起苍白无色的脸，冲着他弯了弯嘴角，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没有丝毫生离死别的意味，“来见你最后一面呀，我们到底也曾……”

说道这里，柳文清的声音弱下去了一瞬，但是殷蕴知道他想说什么，到底他们也曾亲密过，也曾相拥过……

“我也算得上你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吧，总得有人来送你一程，听说没人送的话，过忘川河的时候，是会被鬼欺负的。”柳文清情绪低落的时候，说起话来，声音就会不由自主的发软。

若不是现在手被绑着，殷蕴真想揉一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之前心底的悲感也淡去了几分，“这世上有谁能欺负得了我？”

柳文清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赞同的看着他，小声反驳道，“都这样了，还嘴硬？”

殷蕴被他的小动作逗笑了，之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柳文清，没想到死之前倒是发现了他的可爱，假装生气道，“胆子肥了，敢犟嘴了。”

果然，柳文清整个人的身子瞬间僵了僵，殷蕴看他那样子，想到反正以后也没机会，正想着要不给他道了歉，就听到柳文清突然大声道，“你都要死了，还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