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 分类: | 字数: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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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易羽看得愣神,唉,身负武功就是不一样啊。易羽跟着青衣小鬟,来到峰顶的碧霄宫。孤峙飞耸的山巅绝顶,云彩缭绕,雾霭飘渺,碧霄宫凿壁为深洞,洞中各。琉璃灯,辉煌璀璨,照耀如昼。
斜倚在最高处一座白玉石台上的,应该就是碧霄宫主吧。
水晶石雕镂的卧榻上,铺着白熊皮,厚达尺余的雪白熊毛,将那女子的半个身躯淹没。那女子身姿窈窕,只是碧纱覆面,看不清容貌。
易羽说明来意后,那女子也不多话,只叫打开包袱看。这里所有丫鬟都戴着与衣服同。的面纱,没有一个露出真容。几名丫鬟将包袱里的宝贝一一清点给宫主看。
碧霄宫主的声音始终是波澜不动的清冷,对易羽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嘛,你可以任意买谁的命。然则,晋王易醉的命,你买不了。”
“为何!”易羽惊痛失声。
“因为我的买家出的价比你还高。”
易羽震骇无语,母妃她……她出了何等高价要取三弟性命?
易羽仍旧不甘:“你怎知道她出的价比我高?我这些宝贝可都是无价的!”
“我的买家只给了我一样东西,就可敌得过你所有的宝贝。”
“她给了你什么?”
“你知道了也没用,这一趟你是白跑了,回去吧。”
易羽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刚才我对你撒谎了,我是当朝太子易羽,将来北卫的天下都是我的。你若帮我赎回三弟的命,我答应你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够做到!”
坐榻上的碧。身影,微微动了动,摇首道:“我干杀手这一行,自得其乐。我要你的江山无用,你回去吧。”
易羽跪着不动,久久愣怔着。既然她无心于天下,甚至连离开老本行的野心都没有,那么,母妃给了她什么,竟然甚过所有的无价之宝?他实在想不通,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啊!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难道,三弟一代军神、一代贤王,就要毙命于碧霄宫的杀手?难道,自己要这样回去面对那双紫。的眼睛?
“我以我一命换晋王一命,如何?”跪在地上仰起头来,易羽脸上是豁出去了的决绝,眼里闪烁着某种悲壮。那人是自己的骨肉血亲,为他而死亦属应当。更重要的是,那人是她心爱的男人,他这一死,她这一生都会刻骨铭心地记得他,甚至,死去的人在她心中必将超越活着的爱人。
那淹没在雪白熊毛里的身影,本来是莺娇燕懒、漫不经心的,却忽然间慢慢地凝定,似在久久地审视他。那幽幽的目光,在碧纱后面若隐若现,带着说不出的冷冽,透彻,和一丝淡淡的异样。
这个统领着江湖闻之。变的二十八星宿杀手的女子,定定地凝视着易羽。心里不知什么样的滋味涌起。清晨,从这个男子出现在碧螺山下,站岗放哨的手下就禀报了她,她一直派人暗中观察着。谁知这男子艰难地背负着包袱,慢吞吞地爬山,明显是不会武功的。
不会武功的人,独自来到碧螺山,这还是头一遭。
然而,从清早爬到傍晚,粒米未进,滴水未饮,累得几乎要倒下,他却始终咬牙坚持,秀气的眉目间凝聚着坚韧。
快到山顶时,在落霞满山的美景面前,他露出那样单纯的快乐,像个孩子一样站在万丈断崖之前,尽情地放声高歌。
这样的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到她这里来的,要么是自居名门正派的江湖侠士,身负绝世武功,一来就对她谩骂挑衅。要么就是来做生意的各。人等,既然是来做取人性命的生意,多半都有阴狠之。。
当然,也有像他一样来赎买人命的,多半都比买取人命的出价更高,因此才能赎回那本来要被她的杀手取去的性命。当然,这也要看是否来得及。她的做法是以飞鸽传书,如果早先派出去的杀手已经下手,她会分文不取地退回赎金。
她只是一个冷静的生意人,无意于江湖纷争。她不管要取的是什么人的性命,她只管收钱,用这笔钱养活手下的二十八个杀手。她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也没兴趣知道。她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甚至不曾想过走出这座碧螺山。
她见过的人本就有限,像这样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取他人之命的顾客,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是易羽今日带给她的第二个“第一次”了。所以她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这样,她还发现了第三个“第一”。所有来过这里的男子,易羽是长得最好看的。
久久地看着他,她心中忽然有奇异的悲哀逐渐蔓延:这男子,真美啊,美得……恐怕连最美的女子都望尘莫及。
“好,我答应你,用你的命换晋王易醉的命。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及追回虚、危二人。”许久,碧霄宫主的声音响起。
易羽满面焦急:“那就请你快一点,快一点结果了我吧!”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碧霄宫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那男子,面对死亡,为何脸上竟带着一种甜蜜。
第9章
她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人,带着一种叹息般的语调:“好,既然你催我,我这就送你上路。”转头冷声唤道:“泣红,动手吧。”
“是!”名叫泣红的丫鬟飞身而起,易羽只觉寒风袭面,微微睁开眼睛,明晃晃的三尺剑锋,如抛出的冰一般迎面刺来。
“好吧,我死了也好,这样母妃就死心了。三弟做皇帝肯定比我出。,以我命换他命,是社稷之幸、苍生之福。而她……这一生,她都将不会忘记我了……”他再次安然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向那黑暗深处幽幽发光的紫。眸子飘浮而去。
忽然,脚下有清脆的碎音,同时喉头微微一痛,脑海里那双紫。眸子骤然消失。易羽睁眼,近在咫尺的剑芒晃痛了眼睛,剑锋正刺在他的喉头上。他诧异地看着眼前露在红纱外的眼睛,是一双不带感情.。彩的冰冷眼睛。
“怨青,去解了泣红的穴道。”碧霄宫主遥遥地下令。
给易羽带路的那名身穿青衣、青纱蒙面的丫鬟飘然而至,替泣红解了穴道。泣红退开两步,倒转剑柄,躬身拱手,等候碧霄宫主的命令。
易羽瞠目结舌地目睹着眼前一幕,那个奉命杀自己的名叫泣红的丫鬟,怎么会在一剑快要将我封喉的瞬间,被点了穴道?并无人在我三尺内,又是谁点了这丫鬟的穴道,难道真有传说中的凌空点穴?
就在这时,易羽突然注意到脚下有一枚碎裂的碧玉簪子。他眼里掠过震惊之。:难道,刚才是碧霄宫主,在三丈之外,用碧玉簪点了泣红的穴道,阻止了她的剑锋刺入更深。
来不及对碧霄宫主可怕的武功想更多,易羽只着急地问:“宫主为何留我性命,那晋王……?”
“傻孩子,方才我取你性命时,你为何不看着我放出飞鸽,就引颈就戮了?”碧霄宫主幽冷的眼里,泛起说不出的复杂神。:“若是我取了你性命,又不信守承诺追回杀手,你岂非白死了。”
“飘缈剑仙说,你虽然无情无义,却是最出。的生意人。做生意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我已经付出了钱,你岂会不给我货。”
碧霄宫主闻言笑起来。她的笑声轻而冷,如深夜里滴落在山岩的水滴。
“宫主为何退回我的赎金。”易羽双目燃着灼灼的焦急:“请宫主快快取我的命去换晋王的命,否则,来不及了!”他在冷硬潮湿的石面上重重地叩头,咚咚咚的声音,在洞穴中听来格外刺耳。
碧霄宫主静静地凝目于他,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磕下头去,忽然有说不出的疼惜:“好了!你不用磕头了!晋王的命,你赎不回,用万千条命,你都赎不回!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易羽这才停止磕头,抬起血淋淋的额头,惊异地望着碧霄宫主,急痛地问:“为何!”
“好,让我来告诉你原因!”哪怕是在她飞簪点穴的瞬间,那娇慵斜卧的碧。身姿,也不曾在长长的雪白熊毛里动一下。现在却霍然直起身子,纤指轻扬,那袭遮蔽容颜的碧。面纱,徐徐地飘落。
道路两旁有不少油纸伞,被暴雨打得形状扭曲,像灰败枯萎的花朵聚集在电闪雷鸣的雨幕里。
伞下有白发易易的老人,有粗布草履的庄稼汉,有荆钗布裙的少妇,有垂髫总角的稚子,望着那支车队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晋王?”
“可惜啊,一代贤王蒙冤受屈,一口气忍不下,做了反贼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谁说他是反贼?这世道,成王败寇。晋王若攻克京师,登基坐殿,千古之下,他必也是一代雄主。”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怕啥!南朝君臣这会儿不知怎么欢庆呢,这些年,南朝犯我国境,几次都是晋王领兵退敌,保卫疆土,使百姓能够安享太平。如此自毁长城,只怕我们卫国……”
“好了,好了,祸从口出,你就闭嘴吧!”
“嘘——你们看,那一辆马车里,莫非就是楚月公主?”
暴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震天盖地,马队驰过带起的水花如团团白雾,弥漫在白刷刷的雨幕中。
马队中间的囚车里,易醉的一身囚衣已经透湿,魁伟身躯呈跪姿,浑身被粗大的铁链锁住,脖子上罩着枷锁,双手戴着镣铐。只有头脸露在囚车外,被暴风雨肆意地冲刷着,凌乱的长发被雨水浇成一绺一绺,蜿蜒盘曲在脸上,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紧跟着这俩囚车,有一辆马车,车中果然囚禁着楚月公主。她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布巾,只有在一日两次饮食的时候,布巾才摘下。而每当这时,她都顾不上吃喝,只忙着破口大骂。绑在身上的绳索一直不曾松开,屎尿都在车中,由专人伺候着解决。
时日久了,楚月明白破口大骂是没用的,一天中这两次可以说话的时机,如此宝贵,应该利用起来。于是她绞尽脑汁,在布巾取出的时候,摇唇鼓舌地想要说服服侍她用餐的仆人。但是这些仆人装聋作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而且每次都换新人。
末了,楚月也不再设计逃跑,只是苦苦哀求这些人,拉开车帘让她看一眼辰哥哥。“就看一眼,求求你!”“我浑身捆绑,动弹不得,根本就跑不掉,你就拉开车帘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拉一下车帘,举手之劳,于你无任何损失,于我却是莫大恩惠!将来我会万死不辞地报答你拉一下车帘的恩情,何乐而不为?”
可是,无论她如何巧舌如簧,如何苦苦哀求,都如对牛弹琴,来伺候的仆人从无任何反应。
终于有一次,她再也忍不住。食盘端入车中、布巾抽出的那一刻,她突然从五脏六腑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辰哥哥——辰哥哥——楚月在这里——楚月看不见你——但是楚月一直和你在一起——”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像发狂的野兽在哀嗥一般。
那送食盘的仆人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端着食盘跪在车里,定定地看着楚月。
后来,是押送他们的舞阴侯的副将,爬上车,用布巾重新堵住了她的嘴,并且告诉她:“如果每次松开布巾你都这样,那你就饿下去吧。”
后来有几次,松开布巾后,她就老老实实吃饭,肚子一填饱,趁布巾还未及堵上,她又喊,就喊三个字:“辰哥哥——”
如此几番,服侍她进食的仆人们得了指示,她一吃饱就堵住她的嘴。但问题是,他们分不清她张开嘴是在等他们喂食,还是准备大喊。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估计,估计她吃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及时地堵住她的嘴。
如此严密的防备,使得楚月束手无策。这样过了好多日,开始她还看着车外的光线变化数着天日,后来她逐渐也不知道究竟过去多少天了。直到这一日,听见了入冬以来的第一阵雷声,她知道,春回大地了,冬天就要过去了。
曲曲折折的电光映在棉布车帘上,狰狞如银。的魔爪。狂风一阵阵地吹,将车帘掀起一半,她拼尽全力想要挪动五花大绑的身体,然而被捆绑多日的身体几乎僵硬。只能向那噼啪噼啪掀动着的车帘,伸长脖颈,贪婪地想要望出去,想要看到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