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南内心腹诽几句后，目光放在光柱上，开始浏览景道人的心得。虽然它谁了一点，但毕竟是一位天之骄子留下的。

“人类和野兽的区别在于，我们可以使用工具。人类修行者和怪物、鬼魅以及妖魔的区别，亦是如此。所以，先贤们在道法的基础上研究出符箓，在普通人类武器的基础上发展处法器、灵宝。到了我们这一代，修行的历史已有上万年，按照历史的规律应该到了变革的时候。”

“功法的变革是艰难而缓慢的，纵观上万年的修行历史，我们身体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所有的修行之法其实都是在潜修精神，主张摒弃肉身，达到精神超脱。因为历史上的天纵之才们都知道，我们的身体匹配不上我们的精神，只有扔掉肉身，才能真正地求得大道长生。”

“在过去的一万年里，唯一的例外应该是清源妙道真君，他独创的肉身成圣之法，可以一步步地修复外壳的劣势，从天启直通真神。”

“只可惜，这条道路遍布荆棘，实在难以走下去，梅山圣地走遍九州与海外传教，但最终也没有招收多少弟子。纵有天纵之资可以沿着这条道路，不断进化己身，迈入第七步、第八步，可一条大道终究只能容纳一位真神，清源妙道真君已经证得真位，成就真神，后来者若是有心证得真位，只能另辟蹊径。”

“我曾坐在洛都圣碑之下，遥望先贤留下的碑文，苦思冥想无数个昼夜，明白了一些道理。”

“对绝大部分修行者而言，修行只是为了长生和逍遥，通俗地讲就是为了活得更久一些和活得更好一些，他们并不在乎自己所修道路的真谛是什么。其实对他们而言，去理解在乎也没有意义，毕竟每条道路最终只能容纳一位真神，不会有人去在乎自己终生都不可能碰触到的东西。”

“所以，修行对他们而言只是手段。若是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若是有方法能让他们活得更久，并且活得更好，那么他们一定会乐于接受，并勇于尝试。”

“我走访了九州最为偏僻的穷乡僻壤，目睹那些几乎接触不到修行的普通人的生活，然后在思考有什么东西，既可以活得更久又能活得更好。”

“最终，我想到了三样东西——丹药、法器以及符箓。”

“我们可以服食丹药让自己更加长寿，我们可以使用法器让自己更加强大，我们可以用符箓来保证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前两样东西。”

“若是所有修行者都将自己的精力专注在这三样东西上，日积月累下，它们会不断革新，最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终，所有修行者都可依靠这三样东西提升自己，而不是依靠真神传授下来的大道。”

“或许，未来的某一日，即便是平凡之人也能依靠这三样东西，拥有不下于真神的力量、寿命。”

……

章南仔细浏览完景道人的心得体会后，整个人心灵充满了震撼。

他终于明白景道人为什么会被冠以亵渎《圣典》的罪名，而后被处以烈焰焚身的处罚。

“这相当于在修行世界里发动道法变革，如果真的让他成功了，九州世界或许会步入另类的工业社会。”章南内心感慨万千。

只可惜，九州世界的守旧派所拥有的实力太过庞大，景道人身单力薄根本无法对抗，最终只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如果不是有“神秘星空”这样特殊的存在，恐怕他连思想都传不下来。

“之前动手的仅仅只是仙宫圣地里的长老们，若是他的声势发展到一定程度，说不得会引起神灵震怒。那可真是天神一怒，伏尸百万。”章南暗自想着。

毕竟，一旦修行者们尝到了新的道法变革所带来的好处，便会纷纷投入此道，如此一来旧神们的信徒将会被一一掠夺，导致旧神们的教派式微。神灵们想要重振教派，只能发动战争，强行镇压下此种思想浪潮。

章南的目光落在景道人的原始版“教义”上，心中跃跃欲动。

景道人只是大概上摸索出方向，找出了一个分工合作的技术思路，再往下便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

可他是来自后文明时代的人，见过后现代的工业化体系，自然十分清楚若按照景道人的思路，修真世界应该往哪里走。

地球，给他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模板。

符箓、丹药和法器，对应到后文明时代，不正是能源、生物医药以及武装设备？

景道人还在提倡分工合作，提高制作符箓、法器的效率，章南身上可是有另外一项与之更为搭配的东西——千面道法。

他只要入侵足够多的修行者，哪怕是普通人，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建立起一套道器生产线。别人还需建立学堂，培训工人，他只需入侵、入侵、不断地入侵，自己就能支撑起整个道法工业社会。

不知不觉中，章南的心无比膨胀，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缓缓摊开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世界的权柄，他触手可得，只需放开自己内心坚守的道德，放开自己对千面道法的抑制，将其与景道人的教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终究，这个世界将会是他，他也将会是这个世界。

章南陶醉了，沦陷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

好在关键时刻，一道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将他的思绪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夫君，夫君！”李茵茵一声声呼唤着章南的名字，白嫩手掌推着摇晃他的肩膀。见章南睁开双眼，她轻声责备他，“书房如此冷，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你虽然已经是一品高手，但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身体。”

章南看着眼前的少女，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神秘星空”中所看到的迷幻画面，后背冷汗不禁打湿了贴身的内衫。

“若是刚才真的沉沦进去，我恐怕会成为彻底的工具人，只知道推动九州社会的变革，完全失去自己的本性。”

“也不知道刚才影响我心智的，到底是景道人，还是千面天君，亦或者是来历神秘的黑色方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