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四三五) 表叔

邻乡村里有表叔，作为民师在教书；

收成很少工资低，各种收入不敷出。

在距离铜家湾乡很近的银家湾乡的乡里，有一个叫洼里的村子，这个村子的得名是因为那里早期是一片洼地，夏天周围的山里的雨水便流向这一大片洼地，因此在风调雨顺的时候种的庄稼还好一些，但是如果常年干旱的话，这里的山岭薄地就长不出好庄稼了，因此被群山包围的这块洼地里面打的粮食就难以养活这里勤苦劳作的人们了，因为常年干旱的原因，这一块土地连年歉收，这里的人们也普遍穷得叮当响，又因为在山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生意做，所以大家都在焦急与惶恐中度日如年，日子因为拮据难耐，家庭和夫妻矛盾日益凸显，家庭里面夫妻之间打架闹乱子的比比皆是，家人之间也搞得剑拔弩张，人们感觉不到任何幸福，日子没有一点盼头。张文学对于这个村子的艰难状况倒也有几分了解，也对这个村子里村民的未来充满不少的担心。所有这些信息都是张文学从这个村子里居住的一个表叔那里得到的。

张文学的这个表叔姓杨，他的名字叫杨富贵。虽然这个名字很“富贵”，可是他的生活既不富足，也不高贵，相反，身为资深民办教师的杨富贵的家里一直十分贫困，甚至比村子里的其它家庭都要贫困，简直是穷得叮当响，不但家里的零花钱跟不上，有时候两个孩子的学费和书费都难以及时筹措齐全，甚至有时候吃的都成问题，更别说吃好和穿好了。

要说杨富贵一家贫困的原因嘛，既有这个村子土壤贫瘠和水资源缺乏的自然原因，也有杨富贵的爸爸妈妈都常年得病的外在因素，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杨富贵是个民办老师，又不能出去打工，杨富贵每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相对于家庭支出的巨额需求，那几乎就是杯水车薪，有时候在父母生病住院的时候和孩子交学费的时候，就不得不借钱度过艰难的日子。

当然，谁还没有一时过不去的坎儿，谁都有暂时的困难，所以借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但是，杨富贵是一名民办教师，在教师的内心里面总是有几分清高和自尊，这种好面子的心态一旦去借钱的话，总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而一旦借了人家的钱，还总是念念不忘，总是担心人家着急用钱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讨债，所以杨富贵每每借钱以后，总是自己和家人节衣缩食攒钱，总是在时机成熟的第一时间就千方百计地把钱还给人家。

人们常说，“无债一身轻”。但是，贫穷是割不断的线，是砍不掉的水，痛苦是离不了的影，移不走的藤，缺钱是无底洞，是连阴雨，阴魂不散，经久不息，常常是刚刚努力还上那一笔借款，新的花钱项目又不约而至，这样家里仅有的一点钱不但存不住节省不下来，反而是继续举债，这种艰难的日子让人举手无措，让人心灰意冷，几乎达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困难是把双刃剑，倒也能锻炼人和考验人，但是时时在锻炼，一直在考验，就让人有受不了的感觉，所以，在杨富贵的内心也常常是备受煎熬，经常是难过许久，很多时候虽然自己经常开导自己，但是难免也有很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一个人在十分困难和无助的时候，在内心是多么希望找个知己聊一聊，吐露一下自己苦闷的心声，分享一下自己内心的苦楚，以便获得一些内心的慰藉，让受伤的心减少一些痛苦，让心灵多出一点点希望。

但是，对于苦上加苦的人们这其实未尝不是一种你难于上青天的企及，也是一种只允许想想却不能得到的奢望。

这是因为杨富贵的两位老人不善言谈而脾气又大，看着杨富贵不能够向人家敢想敢干的人一样果断辞掉这个不能够养家的民办教师工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动不动因为这个满目沧桑的家和这个让人痛不欲生的苦日子而唉声叹气，整天也没有一个笑脸，动辄吓唬杨富贵说他们两个人早就活够了，所有这些都让已经进入不惑之年的杨富贵在家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平常别说抱怨，就是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因为自己不慎大的言语引来狂风暴雨，担心因为自己行动的不妥带来不孝的罪名。

按理说，“夫妻恩爱苦也甜”，但是那都是文学家的爱心编纂，在生活里其实不乏“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个例。杨富贵的爱人长得倒是人高马大挺好看的，人家这个十里八里都有名的村花当初不顾家长的极力反对，也不管杨富贵家里多穷，甚至不计较杨富贵的爸妈都是病秧子，当初毅然决然地嫁给杨富贵，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初还不是觉得杨富贵有文化呀，也希望日后杨富贵也许能够转正成为一个公办教师，这样自己也能够多弄两个钱花花，心想这日子还不是会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呀。

谁曾想，自从杨富贵的媳妇嫁过来以后，连个老人接连生病，此起彼伏，随着两个男孩出生，这个家变得更穷了，几乎都揭不开锅了。人穷思变，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活人也不能让尿给憋死，眼瞅着十几年了杨富贵也没能够成为公办教师，与其死守着这百儿八十元的小钱，还不如让杨富贵像别人一样去大城市里打工，这几年有在外打工的家庭大部分翻新了房屋，经济上宽绰了很多。

但是，尽管杨富贵的爱人以及杨富贵的父母都极力劝说杨富贵弃教打工，但是杨富贵依然“咬定青山不放松”，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辞去民办教师的工作去打工，虽然杨富贵看不到转正的希望，但是杨富贵也深知国家的难处，也了解国家不会忘记民办教师的，而且杨富贵很喜欢教书，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所以杨富贵坚决不会辞职的。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是，夫妻不同心，那就矛盾不断，而且不断升级了。于是，恨家不富的妻子和杨富贵就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反正吵吵闹闹就成了家常便饭，虽然杨富贵大多时间并不和她一般见识，但是着急的时候，杨富贵也不不免辩解几句，这时候两人之间就会剑拔弩张，大有挥拳相向之势，这时候杨富贵富也总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杨富贵就拔腿就走，然后逃之夭夭，提前到学校去看书或者备备课什么的。

当然，夫妻之间也没有隔夜的仇恨，争争吵吵之后也会很快握手言和的，毕竟再穷的家庭也需要两个人的经营，再苦的日子也是夫妻两人共同经营为好的。

但是，杨富贵要想和自己的爱人说说心里话，想获得点宽慰那真是痴人说梦的妄想事情了。

于是，张文学的这个表叔杨富贵也只能是慢慢品味和咀嚼自己内心世界的酸楚和身体方面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