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阿历

女孩全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闪闪发亮的眸子宛如天上的星星。

她的四肢并不是完全截断，每一处其实还有灵活的一截可以让她不至于狼狈到坐不稳当。

游吹云重新坐在她身边，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到了天空。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或许是医馆的草药香气令人舒心，游吹云突然感觉到非常放松，他瞥了眼女孩，然后说道。

“阿历快要满十六岁了吧。”

“嗯。”

“想要什么礼物，哥给你弄来。”

“一双手，还有一双腿。”

游吹云脸皮子一僵。

“额，那我只好把自己的双手双脚送给你咯。”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可是隔了好一会儿，阿历再次说道:“程瞎子想不开，他两天前吞药自杀了，是他自己藏的药，在枕头里，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

游吹云看向女孩，女孩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单纯的在叙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

游吹云收回目光，他的呼吸在那一刹那有些颤抖。

“为什么呢，医师说程小子还能活几年呢。”

他不敢大声，怕自己的语气有些颤抖:“上次他还告诉我，他耳朵越来越好使。”

“可能是因为太痛苦了吧，程瞎子师兄弟几个都是被蛇妖咬了，整天都会被毒液折磨一遍。早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阿历睫毛微颤:“死亡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游吹云突然将手伸到了阿历的面前。

“做什么?”

阿历扬起眉毛。

“握你的手咯，把你的手给我。”

阿历空荡荡的袖子摆动了一下:“你看我有手吗?”

“嗯?没有吗?可是我握住的是什么……”

游吹云的手在半空握握捏捏，好似真有一只手在他手掌里攥着。

“云哥，你在拿我寻开心么……”

“可是我认识的阿历，她是健全的。”

游吹云细声说道:“阿历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之一……”

如果没见过邹婵，他是不会加上之一的。

见阿历表情奇怪，游吹云继续说道:“阿历她出生在一个农户的家庭，从小就要干活，才七八岁的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背着个差点比她还要高的背篓进山采药。

有一次踩空了，连人带背篓从山崖上滚下去，小阿历在树杈上足足挂了三天，但她没有放弃，将藤条拧在一起才做成一根足够长的的绳子。

可足足做了三天，原因是那藤条密密麻麻全是硬刺的……小阿历回到家里手脚身上血淋淋的把阿妈阿爹都吓坏了。”

阿历神情恍惚的听着，她好似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家。

“还有一次阿历在山里遇到了老虎，老虎把小阿历叼走了，叼到了老虎洞里。小阿历害怕极了，但老虎那天没有吃她，因为它那天的食物是一只大野猪。

第二天一早，老虎要吃掉小阿历填肚子的时候，山洞里竟然来了一位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和老虎对峙片刻，那老虎竟然显现出人脸来，说出人的话语，原来那老虎是一只为非作歹的吃人大虎妖。

年轻道人和老虎打起来，但是那道人不管是放火烧还是用电来打，那只虎妖都不怵。直到那只虎妖一口锋利的牙齿咬住了道人的脖子，正当道人奄奄一息的时候。

小阿历从老虎的背后摸过来，用早已打磨好的骨刺戳瞎了虎妖的双眼。

道人乘机杀死了虎妖，一大一小也幸运从老虎洞里活着走出来。

可是危险并没有解除，大山深处还会有黑熊精，蟒蛇精，黄鼠怪……小阿历照料着重伤昏迷的年轻道人，用她多年采药的经验不断挽救着道人的生命，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的逃出生天。

终于寻到一户人家，才得以被救。

那户人家的男人听到阿历是来自大山另一头的城镇的时候，惊呆了。因为他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能穿越这十万大山，躲过各种妖魔鬼怪，到达大山的另一头，而且还带着一个重伤的病人。

这简直就是奇迹，是真正的传奇。小阿历在城镇成为了名人，而那位年轻道人痊愈之后，更是将小阿历推荐到了南天门。

从此这个农户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为了凡人嘴里的仙人，还屡次回到家乡在山里斩妖除魔，让横行肆虐的妖怪纷纷噤若寒蝉。

大山周边的城镇为了纪念这位仙子给他们带来的和平与安定，给她立庙，称呼她为猎妖仙子，到现在进山打猎的猎户还要拜拜这位仙子咧。

谁能想到这位威风凛凛的猎妖仙子，竟然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作阿历。”

游吹云讲到这里，一阵带着冷意的风吹来，游吹云从轮椅上拿下叠好的袍子，给尚还在发呆的女孩裹上。

他重新坐回已经被他屁股蛋捂热的地方。

“阿历一次次的在生死之间挣扎，但她每一次都活了下来，因为她坚强，从不放弃。因为她的精神是完整的，没有残缺的。”

游吹云揽住女孩，让眼眶有些湿润的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非常温柔的说道:“这样永远不放弃的阿历，会给自己带来永远也想不到的收获，可能是从农户家的小女孩变成人人称颂的仙子……一切皆有可能，但前提是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到那个仙子阿历接下来变成什么样子……”

阿历有些呜咽的声音传来，这个一直保持着坚强姿态的女孩终于放下了表面上一切伪装。

“可是……我不想……是现在这个样子……”

“阿历，你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吗?你说，咱们能看到仙人，也能看到妖怪，还有魔鬼。这个世界上有活了几千岁的老怪物，也有吃一颗能长生不老的神奇果树。”

游吹云抱着女孩颤抖不停地肩膀。

他眉毛一皱，语气决然:“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让人长出四肢的法子！更何况我听医圣老爷子说只要修炼到元神境，就可以用完整的元神来幻化四肢，虽然也不是真的，但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阿历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粗糙的脸上挂着泪痕:“我能修炼到……元神境吗?”

“当初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走出大山！”

阿历吸吸鼻子，眼睛里突然充满光亮。

“元神境……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还要修炼到化神境，还要修炼到大乘境呢。”

看到阿历重新振作起来，游吹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哥我要回去了……”

阿历坚定道。

游吹云诧异的看着她。

“不坐坐了?”

“阿历要回去修炼，阿历要奋斗！”

游吹云将女孩抱回轮椅，女孩对着游吹云点了点头，满脸振奋的样子，轮椅达到极速，一溜烟儿便跑没影儿了。

游吹云在原地拍拍屁股，抬头对着神农阁的屋檐上喊道:“师姐，下来吧，上面冷。”

他抬头看去，恰好看到闻人竹笑的下巴，以及下巴下面那动人的曲线。

她的脸就是月色。

清隽而迷人。

闻人竹笑看着远方，久久不语。

她仿佛一棵画中不会摇摆的翠竹，挺立，但又让人觉得不那么现实。

“你不欠我了。”

闻人竹笑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也消失在夜色中。

游吹云挠挠头:“听个小阿历的故事就打发了，也挺好，省得我还要多费口舌。

嗯，还真得再问问师父，世界上有没有四肢重生的法门。何不救何不救，师父啊，你哪里来的这个怪癖啊，你要是出手，这世间就不会那么多的痛苦。”

他突然甩甩头:“不，不能那么想，不能什么都指望着师父。我要努力学习医术，师父不救的人，我来救。

如果我早日学会解毒之术，可能程小子也不会……”

游吹云沮丧的想着，然后又振奋的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天还为明，公鸡都还在打瞌睡。

丑牛脱了上衣出门，却发现游吹云已经赤裸着上半身练拳。

他的手臂上吊着大木桶，木桶里全是石头。他的动作很慢，但很标准，吊在手臂上的木桶都不怎么摇晃。

丑牛有些惊讶，这家伙怎么今日比我还起得早，他凑上前去问道:“小子，今天哪根筋没搭对，竟然比我还早就起来练拳?”

游吹云以一个极其缓慢地速度比划出缠手靠，身上已经略显雏形的肌肉律动着。

“丑牛前辈早上好！今天还请多多指教！”

他头也不动，只是声音喊了出来。

丑牛觉得浑身不自在，打了个哈哈，便扛着几千斤或许有上万斤的原木出去跑圈圈了。

等到再回来时，发现游吹云浑身上下都吊着石头，甚至背上背着背篓里装得满满的石头，还在打拳。

“哎我说小子，你吊那么多石头干嘛?”

“负重训练啊。”

“可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么些石头可能也不太够吧。”

游吹云点点头:“的确还是太轻了。”

丑牛招招手让他过来，还不屑道:“把你身上乱七八糟的石头给我扔了，丢人现眼。”

游吹云老老实实的卸掉了石头，走过去问道:“丑牛前辈今日要教我新套路么?”

“屁套路，给你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