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七章:女娲后人

纵使鬼母被逼现了身，但是一股强大而不能抵抗的气机从屋内喷薄而来……游吹云一个旋转之后，索性来到井边，将姬子放下，随后浑身虬龙野兽的肌肉咯吱咯吱发响，虎啸一声便有一只白虎凭空扑下，将自己的气机灌入了屋内。

鬼母立时发出凄厉惨叫。

游吹云甚至感觉自己可以解决了鬼母这个祸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兴许自己误打误撞进入这里，就有干掉她的使命！

想明白以后，游吹云飞身而起，就好似要将一切撕碎一般，只是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娇斥:“住手！”

游吹云如同坠落一般气力泄尽，落地回头一脸茫然。

只见姬子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摇头道:“不可伤她。”

“为何？”

游吹云咬咬牙，这白虎之力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如今箭在弦上，却隐忍不发，这算怎么回事。

“她不是鬼母……”姬子站起身来摇摇欲坠，游吹云只能摇摇头浑身气机宛若火焰熄灭，随后来到姬子身边扶住，看向屋内那个满头黑发飞扬的女人。

“她是女娲娘娘。”

游吹云如遭雷劈，随后瞪大眼睛似见鬼了一般看着姬子:“你莫非是糊涂了？难道我没把你治好。”

“女娲娘娘当年炼石补天，拯救苍生之后，便被鬼母乘虚而入，上了身体！”

寥寥几句话，说得游吹云登时汗毛直立，头疼不止，看着那屋内疯狂的女人，他一时竟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假的，你不至于蒙骗我吧。”

游吹云忽然一巴掌拍在姬子脸上，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把姬子都打蒙了，脸上出现五指分明的红印，姬子反应过来，猛地揪住游吹云的耳朵:“你疯了，打我？”

“哎哟哟，师姐，只是确认你没有被鬼母附身来蒙骗我……轻点师姐错了师姐……这么说来，你没有骗我？”

“我……清醒得很，游吹云，我说，她是女娲，因为拯救天下苍生却被鬼母趁虚而入的女娲。”

姬子神色肃穆，带着一丝悲伤:“女娲娘娘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即便被她打得这么惨也不离不弃。

这里乃是仙宫，左邻右舍都是王公大臣，乃是天地间精华之所在，神尊试图以世间至纯的紫气洗去娘娘身上的鬼母怨气，以求娘娘能够有一丝清明。”

游吹云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屋内那个黑发萦绕的身影:“神尊的计划起效了，若不是娘娘心里仍然还有一丝清明，我们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他忽然还想起一事:“鬼母的子女并没有被吃掉，而是被洗去思想，囚困在神识的世界里，这说明娘娘心底还存有善念……她，她有苏醒的可能！”

姬子点头不语。

游吹云忽然跪下，在院前以大礼参拜:“娘娘，子孙后辈不孝，冲撞了娘娘，实在该死，希望娘娘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儿上，饶过我这一次。”

女娲娘娘救万民于水火而沦落为这个样子，是这天地间爱意无私之人，是游吹云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一点粗言粗语鲁莽对待的存在，游吹云左右开弓打了自己重重的几耳光，这才站起身来，坚定道:“不过女娲娘娘，晚生后辈也不能看着您这个样子沉沦下去，我身上正好携有白虎之力，一定要救得娘娘清醒归来！其中但凡有冒犯之处，也待您清醒之后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姬子咳嗽几声，本来也想扶他，无奈自己身体太虚弱，又被对方半抱在怀里才没有倒下——但生性倔强的她推开了对方，摇头道:“这里乃是虚无重复之地，你又何必如此灌注感情？这里与我们本来的世界根本无关，只是重复的推演，来演算当年一战是否还有其他生机，是否还有别的余地。”

“师姐……你已经看明白了？”

游吹云有些惊讶道。

“已经过了两百年，我如何看不明白……”

“两百年……”

游吹云一怔:“我不明白。”

姬子摇头道:“两百年来我是第一次遇到你，你怎么会成了洪七，我以前遇到过洪七，他分明只是个废物。你为何才进来？难道那次……”

“我是从……”

二人好似鸡同鸭讲，根本对不上话。不过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叙旧了。

游吹云话音未落，却听见屋内传来嘶吼，女人在痛苦的嘶吼，头发断裂，摔倒在地上翻滚，好似身心都在做着剧烈斗争。

“娘娘在和鬼母争夺意志，若是娘娘输了，此时的你恐怕活不了，你的白虎呢，赶紧唤出来……”

姬子一把推开游吹云，踉踉跄跄往门内去，试图帮助女娲娘娘。

游吹云无奈道:“方才盛怒之下激发潜能唤出，现在，恐怕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姬子在台阶上扭头恶狠狠道:“我管你？游吹云，你最是喜欢扮猪吃老虎，现在我要你做老虎，你要是做不到，咱们……绝交！”

游吹云彻底无语，干脆原地盘坐，紧接着浑身似乎又有白色的绒毛长出，不一会儿黑白分明，又进入了白虎之力的状态。

但是显然，和方才虎啸震仙宫的状态还差了一大截。

“师姐！我需要时间。”

姬子头也不回:“我知道了……”

姬子来到屋内，黑发女人正在地上痛苦的打滚，脸上时候展现出鬼母的凶狠，又时而还原女娲娘娘的良善。

她将长发女人扶起，随后意识一动，竟然操控对方那宛若手一样随心所欲的长发将长发女人自己束缚住。

“母亲，我来了……”

姬子闭上眼睛，亦然是盘坐于地，双手贴在对方脸颊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女人的识海之中。

“母亲……”

姬子映入眼帘，乃是两尊神只在天空上斗法，一位是女娲娘娘的原身，上半身与人无异，乃是世间最协调最美丽的比例，而下半身则是蛇身，代表着最原始的曾经。

而另一个就是鬼母的意识了，长发骇然，脸上扭曲的黑色斑纹，是世间最邪恶的存在之一。

双方打得天崩地裂，不可开交。

姬子进入之后，正是女娲鏖战之时，随后姬子忽然举起右手，手中有一权杖虚影闪现——正是女娲神器，名叫大地之母。

姬子竟然是女娲后人，是大地之母的传承者。

有了姬子的血脉力量发挥，女娲娘娘明显止住了颓败之势，二人并肩合力，力战鬼母。

“孩儿，你在此处，外面可是由那孩子主持？他身负白虎制邪之力，比任何正道法宝都要管用，可是他年纪太浅，可能发挥出来？”

“不知道。”

姬子竟然摇头道:“但是母亲，我相信他来到这里不是没有缘由的，几万年来，也唯有他能够继承白虎的力量，而其他三圣之力再无现世……相信他吧，所以我们这里不能输！”

女娲娘娘点点头，她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了，虽然原始古神界变成了如今的仙界，上古神只凋零无几，她却依旧感到欣慰。

“我的孩子们都是好样的。”女娲娘娘战斗的信念无比坚强，她和鬼母在一具身体里争斗了几万年，就是因为她相信，人是她创造出来最伟大的作品。

人会贪婪，会嫉恨，会用卑劣的手段……但相对的，人也有爱，有同情，虽然自己身陷困境却仍然用坚定的信念来援助他人者。

人之所以为人，就好像一道菜，无论优劣，辛酸苦辣，俱是美味，不能因为苦涩而否定它的营养，不能因为色鄙而否认它的味道。

——

这边的游吹云，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是的，这种天地间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办到了，与他的经历是分不开的……若是一个人能熬过锁龙井的折磨，在雷池里洗涤，那么他就能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安静的地方。

这是游吹云赶鸭子上架之后，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来到的地方。

“你是……”他茫然间，看到了自己的金丹，看到了金丹之内的元神。

也看到了自己。

“我怎么会有两个元神。”游吹云看着另一个自己缓缓走来，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眼睛里面全是血丝，更掩藏不住——不，根本没有掩藏的是，浑身的杀气。

“我是你，你是我，我们在腐林选择了杀戮，故事由此开始，你还记得吗。”

另一个自己，走上前来，却颇有些自负一般抱住肩膀，神色中带着无尽的悲悯，也有无尽的戾气。

这哪里是自己，分明是一位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神只。

“当然记得，以杀证道，最简洁最快的方式，半只脚迈入金丹境。”

游吹云回忆起那段在林子里大肆屠杀妖族的日子。

“你有没有想过，杀戮太多，反而不会把性命当成一回事。”

游吹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对方说道:“你真是我吗？虽然我很虚伪，可是我也不会伪善。”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害怕过有朝一日你会失去所有的人性。”

另一个他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自认为自己做的那些自以为的好事，难道一点刻意的念头都没有？”

游吹云猛然浑身一抖。

“对嘛，化身陆平医师，行医济世，化身使者，摆渡亡魂，你一路上标榜自己的正义，标榜自己的圣人行径。难道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你日渐发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你答应空神大师，做烂陀寺的主持，难道不是想借佛经洗清罪业？”

那另一个自己已经来到面前，缓缓抬起手戳在自己的心窝上。

“你快要疯了，神王墓的罪业，所有的罪业，都压在你心头上，你找不到宣泄的地方，你被动的接受一切对你的爱，你自卑，你无耻，因为你害怕吞虺，害怕失去自己的世界。

你活得太复杂了。”

游吹云此时抬起头来苦笑:“我说——我自己呀，你是来拷问我的吗？难道这些事我不知道，还用你来提醒？”

“我不说，我怕你真的忘了。告诉我，事到如今，还有还有你还能停下来吗。”

“我怎么敢停下来！”

游吹云忽然神色激动:“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南方北方的域外天魔已经开始入侵，三千下界危在旦夕。我岂能停下来。”

“可是你打心底认为，你所做所为都是徒劳。”

“吞虺太过强大。”

“你总有理由说服自己。”

另一个自己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你太固执了，你看似很变通，实际上是世界上最倔，最犟的人。”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质问我的道心，我若是上善若水便可更进一步？”

游吹云反问道。

“你错了，你到现在甚至还没意识到为什么，我们要有这样一场对话。”

另一个自己忽然一挥手，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出现在面前。

“白师姐？！”

游吹云看到她差点哭鼻子，毕竟日思夜想之情在那里，岂能无动于衷。

然后片刻之后，那可人儿竟然丝发脱落，皮肤如墙皮裂落，转瞬间变成红粉骷髅。

再接下来一个个他在意的人纷纷出现，也是同一个下场，人死灰飞烟灭。

“你要干什么！？”

游吹云红着眼睛厉声呵斥道:“你是吓不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