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互诉衷肠

游吹云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抛却心里一切其他念头，就好像当凌波仙子不存在一般——本来也不想她存在，要是以前的凌波仙子还能赏心悦目，如今的凌波仙子跟鬼母似的，看着便头大，只能徒添烦恼。

当然可不是游吹云始乱终弃啊，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生理反应罢了。

“水蛇公，告诉我这龙宫暗流涌动，九头太子和小龙女两个势力互相抗衡……当然最大的势力却是弱水龙王。

只可惜弱水龙王命不久矣咯……”

凌波仙子这才第一次发出惊愕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弱水龙王命不久矣……”

她说完之后便压低声音，随后来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紧接着将大门关闭过来，还施法织罗了一个精密的禁制阻绝了声音，若不是仙人，是不可能偷听得到他们的谈话的。

“慌什么……”

游吹云道:“他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

凌波仙子这才郑重其事的在游吹云对面坐下:“天庭敕封之后，他便是朝廷命官，守边大臣，你明白吗？现在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命不久矣。”

凌波仙子的眼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我的老师的老师，是医圣级别人物……化外真人不也是医术高超？你真的一点也没学到？”

凌波仙子眨眨眼:“我对医道不感兴趣。”

“凭我的经验，龙王气血虚浮，内伤在身，很久了。证明之一，便是他喝酒之时，内息紊乱，压制不住。而且龙王历来饕餮，拼酒不可能这么快败下阵来。”

游吹云分析起原因来。

“这个证明太草率。”凌波仙子摇摇头。

游吹云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个原因是我推测的。”

凌波仙子再次眨巴眨巴眼睛:“金丹？”

“对。”

游吹云沉声道:“他们既然将金丹看得如此之重，那老龙王又岂会轻易想送……”

“或许他不想膝下子嗣互相残杀？”凌波仙子道:“即便是身弱将死，不服丹药……也太牵强了吧。”

“嗯。”

游吹云竟然没反驳:“还有三分是我的直觉，加起来足够七分，那我便有理由怀疑了。”

凌波仙子一头黑线。

强行按捺住打人的冲动，她问道:“所以你看出什么来了？龙王是什么态度。”

“你看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洪七，哪里有以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剑眉重霄，面沉如枣，倒是有其师父关圣帝君几分风范……有一点……小帅。

凌波仙子忽然回过神来，立刻假意转过身去思考，却觉得脸颊绯红。

那游吹云实际上也有点如坐针毡，他知道那是凌波仙子，可是毕竟现在是个恶心的老太婆样子，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真是受不了。

或许是身边莺莺燕燕多了习惯了，忽然来个这样子的是有点接受不了，游吹云也是人嘛，这不离神仙还差两个境界呢。

“时日尚早，这龙王要倒向哪边，确实看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我掏了这十几颗金丹出来，一定是将他们镇住了。”

游吹云叹气道:“但这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你知道吗，要是我们不亮明身份，还收下那颗金丹。说不定今夜，我们就死于非命了。”

凌波仙子这才回过神来:“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龙王的态度吗？”

“我的确不知道，我猜的……”

就在凌波仙子要骂人的时候，游吹云徐徐道来:“你真当那黑鱼将军，还有那奔波儿灞灞波儿奔来刺杀我们，龙王不知道？”

凌波仙子神色肃然:“你是指……”

“堂堂弱水龙王，一代枭雄，岂能不知儿女明争暗斗所做所为？若是龙王偏向天庭，今日岂有刺杀一事？金丹乃是龙宫至宝，龙王把它交给我们，绝对不怀好意。””

游吹云娓娓道来，就好像在完成完整的推理。

“但也不能说他偏向佛家……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天庭在他心目中，不一定比得过佛家。”

凌波仙子沉默良久。

“那今日我们表面身份，你赠予金丹之后呢，我们有几成胜算？”

“不知道。”

游吹云冷笑道:“西天那些秃……和尚也不穷呢。说不定人家拿出来的宝物比我的还要珍惜珍贵。”

“幸好你身上带了金丹……”

“你还说呢，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游吹云指责之间忽然感受到对方发冷的目光，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那股王霸之气，唯我独尊慢慢蔓延出来了，他立刻变脸:“阿波，你是对的，幸好你没告诉我，不然我一定不会发挥这么好，嘿嘿，我最擅长临场发挥了。”

凌波仙子这才叹口气:“是我不好，难为你了。”

哟，太阳也有打西边出来的时候，只听凌波仙子轻声道:“以往小时候，咱俩在一起玩，之所以能玩得到一起——我后来想了想，是我超越同龄人的聪明，也是你比同龄人都要愚笨，你总是不说话，跟在我屁股后面傻乐呵。

但我也乐意有你这个跟班，出主意欺负其他人总要有个同伴的，不然双拳难敌四手。”

游吹云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提起往事，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一阵恍然，一时之间，洪七便是游吹云，游吹云便是洪七，小时候的事情，多了一截。

一截在地上的吟啸剑宗，一截在天上的仙宫城内。

“我是怎么发现你是女孩的呢？”游吹云突然嗤笑:“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你摔在我身上，我手……捏到了，便开始怀疑你了。”

凌波仙子竟然没有生气:“却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开始分道扬镳了……因为人总是要长大的。”

“怎么忽然回忆起小时候了。”

游吹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生气，因为自己捏到了她的胸口，这件事她一提便气呼呼的……怎么这一次成意外了。

“因为师父说你性情大变，不排除被夺舍的可能……我怕现在和我说话的人不是以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游吹云的笑容凝固，他早就知道，这么多帝君人物，很容易从自己身上看出端倪——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还是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仿若衣衫剥尽……

罢了，难道不许人一朝闻道了？幡然醒悟了？

再说了，全都推给那个死人游吹云头上，找不到他，你便不能说我是假的……

游吹云心中一笑，倒是给自己诅咒了，不过他又忽然想起，公主驸马这个头衔，还在头上挂着呢。

“不过现在我放心了，你还是你。”

游吹云刚想接嘴，便听她说道:“但我不是我了……”

游吹云莫名有些心疼，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疼这个女人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开始心疼她，是因为她练功太刻苦，粉嫩的小手上全是伤疤，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帮她包扎的手。

而那时候她还骂自己是怂包。

“如果我真的变成鬼母的傀儡。”凌波仙子忽然从怀里摸了一把匕首出来，交给他:“你就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游吹云一把将匕首拍在桌子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我是认真的。”

接下来，凌波便说起她自己的事情来了:“我那日中了鬼母的夺舍本命物，这件事你知道吧。”

游吹云点点头。

“我最开始其实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师父竟然拍板说这是我的机缘，我一直都半信半疑。

这东西把我折磨得要死，甚至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凌波仙子想揭开面纱，动作做到一半还是停下来了。

然而游吹云却忽然站起来，站到她身前，亲自动手，揭开了她的伤疤。

忽然脸上冰凉，原来是他的手指拂过，只听他似用一种轻蔑语气:“鬼母的一点小手段而已，算是病，这天下没有不能医的病……你放心，迟早能治好。”

凌波仙子见他目光诚挚，不躲不避，竟然霎时间绷不住眼泪，伏到游吹云颈间大哭起来。

游吹云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这可不是那个可人儿，这位现在可是鬼母的脸，给他心里一阵恶心……没办法，忍！

圣人论迹不论心，游吹云此刻给她一个坚实的臂膀，比什么都有用，可不能躲闪，这个时候必须挺住，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凌波回心转意了。

然后游吹云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的安抚:“连女娲娘娘那里，我都治住了，难道还治不好你？想必化外真人也是有如此想法，这才将你送过来与我一起。”

凌波仙子抬起头来，鬼脸梨花带雨:“真的吗？”

游吹云实在看不得，忍住恶寒一把将她脑袋摁回去，眼不见心不烦:“真的，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凌波仙子这才抽身，将自己的面纱遮住，看到游吹云肩膀上湿了一片，她还是红透了脸，幸好对方看不到。

“你以为是写书呢。”

她翻了个白眼，言语间却似乎亲近了许多了，果然互诉衷肠还是非常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