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展疑惑道：“他这样做是想为四皇子寻一个合情合理出京前往陇南的理由，会不会太急了些？”刘紫月捧腹朗声笑起。柳千展被他笑得莫明其妙：“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刘紫月笑道，“皇上特旨让四皇子入临南军历练，可是离城之行，四皇子不是说去就去？陇南终归是四皇子妻族母家，四皇子自己当真要去比这合理的借口多的事，皇上根本不用担心四皇子寻不出前往陇南的借口。”

“那皇上这是为何？”柳千展皱眉不解道，“毕竟皇上的这种行为很容易打草惊蛇。”

坐太久了，刘紫月腰疼，她站起身来站在椅子背后，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闲闲搭在椅背上。

“小舅舅就没有想过，皇上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刘紫月嫣然狡笑，闲闲搭在椅背上的手晃动着笔了出一个摊手姿势。她算的就是皇上的打草惊蛇。都动起来才好，乱局之中，谁能摸到鱼就各凭本事了。

柳千展怔忡了一下。此时小媳妇的狡黠，自信，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极了阿湛。

柳千展将折子放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一旁的交椅上，托着腮帮子：“你说得对，四皇子的陇南之行随便一个借口都比为皇上给的代天巡牧来得低调与简单。皇上这是有意的。”

因为九转回还丹的缘故，东华国各大小势力都在寻找刘继。四皇子肯定能想到一向惜命的皇上必然也想要得到刘继的丹药。若是刘继在四皇子手中，四皇子必然心虚，皇上要的就是让受惊的四皇子动起来。而小媳妇等的就是这个动。

柳千展眸光微闪地望向刘紫月，投石问路，萧墙祸起，顺藤摸瓜，利用皇上的贪婪之心打草惊蛇。步步计算，层层谋划，心思周密她很聪明，善用时势与人心，挥手弹指间拨动时局，谋算众势力于无形。小媳妇的行事越来越像阿湛了。

接了皇上代天巡牧的差事，四皇子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四皇子妃去东宫。太子以公务繁忙为由闭而不见，太子妃倒是出来招待，只是态度有些冷。不过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并不在意，他们的这趟东宫之行意在向外表明四皇子的此次陇南之行是因为皇上慈爱，天恩厚德，体恤四皇子妃的思亲之情。

四皇子一力想要让自己的陇南之行变得低调，但是却事与愿违，不但民间传着皇上有废太子立四皇子为储君的打算，而且朝会上有朝臣旧事重提常家大房通敌叛国之事。为东华国长治久安计，他们奏请皇上罢黜储君立四皇子为储。一时间，代天巡牧的四皇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与前几次一力压朝臣们废储的提案不同，皇上淡然不置可否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于是朝野内外盛传皇上属意四皇子的流言更多了。

感觉到局势不对的四皇子下朝后朝服都没有来得急更换，便直接去了四皇子府后山的一处竹林。竹林外，山野小径的尽头，四皇子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子，对着竹林拱手作揖：“师傅。”

回应他的是竹林沙沙的响声。

整座后山极静，怪石嶙峋，险峰兀立。四皇子府的这座后山，山势极险，形状如同托举着的手一般，在峭拔的险峰顶上有一处像手掌一般开阔的平地，平地四周耸立着五座巍峨险峻的五指山岩。平地上种着竹林，厚厚密密的竹林随风摇曳。

四皇子站在竹林外拱手再次作揖：“师傅，弟子有事求教。”

只听咔嚓嚓一声响，似是铁链与木板的撞击声。竹林依旧在风中摇舞着，回应他的仍旧是风中竹林的沙沙声。然而四皇子却不再停留，欣喜地向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很大，刚一进去，便觉一股湿冷的气息向他袭来。竹林里光线有些暗，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四皇子扫了一眼曲径通幽的小道两旁草丛落叶间插着的无数的机关、箭阵。他快速地向前走着，他的皮制官靴将枯黄的落叶踩得哗哗响。

穿过竹林，四皇子的眼前豁然亮堂起来。竹林后一座农家小院出现在他的眼前。黄土垒筑而成的，半个人高的篱笆。推开篱笆上虚掩着的灰旧木门，四皇子向里走去。院子很大，左边种着各色时令瓜果蔬菜，右边的空地上用竹条圈着一个四方形的围栏，围栏里养着成群的鸡鸭。院子后边是三间黄土搭建的房舍。

四皇子站在正房门前的房檐下，拱手作揖：“师傅。”师傅一向不喜人走进他的屋子。

正房里的人咳了几声，吐了口痰：“前事为师已经知晓，你是作何打算？”

“陇南之行照旧，以静制动，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四皇子凝眉道。宫宴后，他原就想尽快处理陇南那边的事，没想到皇上会让他到陇南代在巡牧。有些事，太巧了，他不能不防。

正房里的人道：“很好，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刻意的本身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既是惊蛇之局，将计就计迷惑对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与太后党的结盟失败，田文忠性子要强，不能吃亏，最喜先下手为强，陇南的局势乱了，你藏着的人要尽快转移。”

“是。”四皇子道。太后不是真心合作，他早知道。一直以来，他面上不显，心底防患，对太后党不过存了利用之心罢了。闽地的帐目败露，致使刘家败落，他需要银子养人，而太后需要人为她办些见不得光的事。太后一党的所谓扶持，他心底根本就拿它当一个笑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向他网来。他被困在局中，进退维谷，煞费愁处。陇南的事，太后，死士，九转回还丹，代天巡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硬生生将他扯入局中，他似乎是逃无可逃。而身在局中的他，一时也看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那个幕后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