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语院，贤王掀开床帐回头看了一眼刘紫月后，起身走出寝房。寝房外，龙一垂首候恭候。贤王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桌上有药，本王走后记得让王妃服用。”

“是。”

贤王道：“王妃问起知道如何应答？”

“谨遵王意。”龙一跪下。

“很好。”贤王道，“若有多言，死。”

“是。”

贤王道：“照顾好王妃。”

“是。”龙一道。

贤王仔细地叮嘱龙一，如何给王妃用药，用药前后的注意事项，以及后期限的调理等等。龙一认真听着，一一记下。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他家王爷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

贤王回头看了一眼寝室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纵身离去。

贤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嘱咐龙一时，床上陷昏迷的刘紫月渐渐地苏醒过来。

“谁在外面？”刘紫月道。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龙一微讶。

“王妃？”隔着房门，龙一探问道。

刘紫月让龙一唤青竹向个进来服侍。服了药后，刘紫月的身子依旧虚弱。她披着外裳靠坐在床头。

“你们下去，青丝留下。”刘紫月道。

青丝垂头跪于刘紫月的跟前。

“为什么？”刘紫月看着她道。

青丝摇头，只是咽咽地低泣，没有说话。

刘紫月道：“谁让你做的？”

青丝仍旧只是摇头哭泣。

“你知道我相信你。”刘紫月补充道，“比起青竹几个，我更相信你。”

青丝放声痛哭，不住地给刘紫月磕头。

刘紫月道：“离魂丹是谁给你的，东西是怎么递进来的，府里还有谁是你的内应？”

青丝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对于刘紫月的问题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连声道：“奴婢该死。”

刘紫月见她如此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主仆一场，她不想用非常手段让人过多为难于她：“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过来回话。”

青丝跪直身子，认真地给刘紫月磕了三个头：“奴婢该死，辜负了王妃待奴婢的一片心。”

刘紫月有意避过她直视过来的眼神，不过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青丝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青丝。不知道是不是房里没有开窗光线有些暗淡的缘故，当时只觉得青丝身上那身深青色掐花缎子衬得她本就有些暗黄的面色更加的黯淡没有神采。

青丝走后。刘紫月用了半碗稻米粥，又睡了一觉。这一觉她再醒来时，便已是午后。歇了一觉，她稍觉得好些，靠坐在床头听孙嬷嬷描述柳千展与柳国公府的几位舅夫人在前头主持晨哥儿百日宴的情形。

“几位舅夫人出身高门，由她们在外头应对，错不了。”孙嬷嬷道。

刘紫月微微颔首：“等过阵子好些，本妃会亲自上门请过。”

孙嬷嬷将百日宴各家送礼的红册拿给刘紫月过目：“来的人多，一些平日里与王府少有走动的人家来了不少。”

“哦？”刘紫月顿了一下，冷笑道，“他们消息够快的，是来打探本妃死了没吧？”

孙嬷嬷道：“他们都有问起王妃的病。”

“你怎么回的？”

孙嬷嬷道：“奴婢只说王妃偶感风寒。有些夫人要进来看望王妃，都被奴婢拒了”

“谁教你的？”刘紫月道。

“奴婢自己想的。”孙嬷嬷道。

孙嬷嬷微顿，眼神有着一瞬间的游移。虽然很快，但还是被刘紫月注意到了。刘紫月深深地看着孙嬷嬷。

“你很聪明。”刘紫月道。

孙嬷嬷被刘紫月看得有些不自在，理了理鬓间的发钗，牵强笑道：“还好，就是多吃了几年米，见识比丫头们强些。”

“哦？”

孙嬷嬷道：“先帝病重那会子，太后在宫里里三层外三层地让人守着，将消息掩得死死的，满朝文武都不知道。”

“你还知道这个？”刘紫月道。

孙嬷嬷：“听宫里的老姐妹讲的。”

刘紫月轻轻地哦了一声：“本妃倒忘了，在贤太子妃以前你还服侍过老太妃，是从宫里出来的人。”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王妃冰雪聪明，又事事通透，对于王爷的事她总感觉王妃是知道的。

刘紫月看完红册，用了几块点心后，又吃了一回药，捂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刘紫月迷迷蒙蒙地做了一个梦。梦的是什么，她醒来后便记得不太真切，似乎有一件颜色有些黯淡的青色掐花缎子在脑海里晃。再一细想，仿佛什么也记不得。她再醒来时已是深夜。她的精神恢复不少，身子也觉得有力了。夜风很大，将没掩实的窗子吹得哐哐直响。屋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谁在外边？”刘紫月听到一串零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回禀王妃，奴婢是闻音院侍候青丝姑娘的语桐。我们姑娘没了。”语桐道。

子时刚过，就在晨哥儿百日宴后，青丝就这样走了，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没想过要她的命，即便她背叛了她。她让人将青丝厚葬。她知道她是不得已的，只是一直以来，她自己不愿意看清。青丝的死或多或少与她的妇人之仁有关。

刘紫月负手站在寝房内的雕花大窗子前。冰冷的雨水随着带有远处哭声的冷风一阵阵飘进来。她是冷的，身子冷，心窝子更是冷得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