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便下到这里，阿湛早些歇息。”柳千展道。

贤王手指在棋盘上轻点了几下，侧倚着榻上妆花缎大迎枕道：“今夜怕是睡不了了。”

“为何？”柳千展微微一顿，棋子从指缝中抖落。他坐回榻上，只见外甥狗拨转着拇指的翠玉扳指，半垂着眸子，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般高深莫测的神情。

柳千展心中微微一紧，追问道：“要出事了？”

外甥狗依旧静默不语。

柳千展心中疑惑更甚。门外传来几声细弱的扑腾声，之后是龙二站在门外回话。风很大，吹得墨色藤花大缎帘栊子阵抖抖的。越过帘栊子偶然掀起的缝角，柳千展注意到龙二身上脸上带着伤，他抱拳紧握的双手也是伤痕累累的。

“王。”龙二道。

贤王闭了闭眼，又微微睁开：“妥当了？”

龙二道：“按照王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贤王道，“县城赵氏酒坊自有人接应，受伤的连同你在内都一同过去，即刻起程不得有误。接下来之事，本王另有安排。”

“属下受的只是轻伤……”

“罚。”贤王道，“令行禁止，龙隐多时未有训练，规矩都忘了。”

“属下该死。”

“按规矩，伤好后自去行堂令罚。”贤王不怒自威。他淡然然的语气中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二应诺退离。柳千展失了下棋的兴致，单手托着下颌，趴在茶几上想事，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山里的夜很静，夜风较别处要大些。屋后风吹树叶，草丛的沙沙声很清晰。他偶尔的似乎听到了外甥狗高高低低带着特有的隐忍般的咳嗽。他在黑暗中摸索，忽看见诡异月光下成片成片的红蜘蛛像潮水一般朝他涌过来。黑夜忽然亮了起来，冲天的火光瞬间将夜间黑色的淡云烧红。热，他很热，五脏六腑灼烧般地疼起。

“小舅舅，小舅舅？”

柳千展努力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周遭，只觉一颗苦得能让舌头打结的东西塞了进来，而后便是一大口温热的水灌得他直咳嗽。

“阿湛？”柳千展好半天才看清眼前之人。

贤王挨着柳千展身边的椅子坐下，扶着椅子上的扶手，淡淡地道：“小舅舅这是中毒了。”

柳千展惊得腾地坐起：“怎么会？近日我与阿湛同吃同……”柳千展似是想到什么，一时噎住嘴。

贤王挑眉：“想明白了？”

“镇上同味居的腌肉饭很是有名。”柳千展见贤王瞪了自己一眼，低声笔画，“只吃了一口。”

见外甥狗淡淡地看着自己，那冷飕飕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置疑，柳千展一阵心虚，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比之前弱了几分。他笔出三根手指：“三口。真的，就三口。味道没有小媳妇送来的腊肉好。”

贤王好气又好笑：“本王交待的小舅舅都不记得了？”

柳千展低着头不敢应声，记得是记得，只是没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