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我和幕奚相识二十几年，却从没有过深交，真正面对面的谈话不过五次，可有些人哪，只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让你倾覆了一生！”

“想来那时我才十岁，师父领回来一个活泼的小女孩儿，那女孩儿就那么仰着头向我问好，可我却并没回应，只冷漠的点了点头，之后五年她每日来问我早安，可我一向起得早，每次她来的时候我都已经晨练结束，准备吃早饭了，我生下来父母不详，是师父将我捡到并抚养长大，除了师父她是我第二个放在心上的人。只是当时年少，错过了和她好好相处的机会，想来她一定很讨厌我的吧。”

“十五岁那年我被派到外面继承师父的刺客团，三年后我回来的时候，慕奚正处于叛逆期，她不再每日跟我问好，我跟她问早，她才懒懒的回一声师兄好。她十五岁那年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了，看着度过叛逆期，整个人变得活泼可爱的小师妹，我很是欢喜，一日我正在溪边练剑，她跑过来，问我剑挥得这样慢可是因为小时候她赢了我烙下的病根还没好。可她哪里知道，我生来体弱，虽然师父细细照看，但也不敢说我能活过二十，那一年是师父断言，我的最后一年。当时我心脉具断，是靠着吃那虎狼之药才撑过来的，师父说我死后慕奚会来接手我的那些事情，想想我手下那些人，想想那些杀戮，我怎么舍得让那么一个美好的人儿去经历那些呢！于是我拼尽全力去处理好一切，去训练一个只为保护她而生的组织，去为她铺平今后的路！”

“我死的那一天正值初秋，离我是二十岁生辰还差三天，我的魂魄放不下慕奚，所以被留在人间，徘徊在兽神府无法转世，那时我飘飘荡荡不知归路，不识真人，不辨鬼神，是师妹发现了我，可我那时浑浑噩噩，被兽神府的清气伤得体无完肤，我没有认出她来。当时我只觉得有一个什么人十分精细的将我残破的魂补好，养在一株梨树上。远远的，渐渐养出精神的我见到慕奚每日都会去师父门前跪上一跪，当时我不明白她在跟师父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很是可爱，所以默默记下她的话。后来我被师父重塑真身，成了一棵植物，渐渐养出了精神，我才终于知道那时她每日在说些什么了，她说：‘师父因何不救他？师父他是我最亲的师兄。师父我前十五年人生里有十年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你怎么能说他不重要！师父我不要师兄魂飞魄散，你救救他好不好？师父你救他我就吃下断情散，以后专心为这天下大事奔忙可好？师父用我的命来救他好不好？师父，以后我和他不能同生，但能共死，我们的命接在一起了！……’”

“她拜托师父为我们行了共生之术，只要她活着我就不会死，我活着就代表她也活着，她将自己的寿命分给了我一半，这于师父本不是什么多难的法术，只是万事皆有意外，过程中我听到上天的问候，一个温和但又力量的女声问我：‘你可愿为她舍命？她为你舍命。你可愿为她舍命？她为你舍命……’那声音在我脑海中循环了不下十次，终于我说了愿意，可这一句却害惨了我们两个，她的寿命没能分给我，我却得了她一半的修为成了个鬼修。”

“十天后我苏醒过来，不记得死后发生的一切，我以为师父治好了我，慕奚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她破天荒的来缠着我问东问西，问我好不好，我当然好了，不是一般的好，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压力。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到阳光下人就很虚弱，有时候甚至连路都走不了，慕奚告诉我这是病愈后的副作用，以后出门我都得带上那厚厚的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却也还是没什么力气。师父不怎么管我们，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都是各自练习，还记得我常常会选择一个能看到慕奚的地方修习，她有时会发现我，但常常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就那么看着她以为会是地久天长，不曾想我们早已阴阳相隔……”

沉默了一会儿，慕山接着讲述道：“不久师父说我们已经学成，可以下山了，慕奚回到自己家里，我则去到边疆在那里继续发展我的势力，半年后我得到机会去了汴梁，得知慕奚很喜欢那百里胜，说是要嫁给他，可那百里胜竟然不领情，对慕奚很冷淡，远远的我看到慕奚投过来的失望的眼神，很是难国，于是我便把边疆的事情放在一边，进入百里府做了个门客。那百里胜身材魁梧，是个有勇有谋的大将军，跟脸色惨白，只能在黑暗中生活的我完全不同，那时我想，原来慕奚喜欢这样的人啊！于是我便尽力撮合他们，我让慕奚先疏远他，慕奚却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我想毕竟是个小女孩儿，不知道对于有些人，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可后来不久她就放弃追逐百里胜，跟我说她想嫁给他不过是跟师父有一个赌约罢了，让我别再掺和。”

“后来，她走了，一走八年，这八年中她每月都会寄来一封信，告诉我她在哪，做了些什么，她搜集了很多关于鬼修的东西，可我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三年后，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很气愤于她的不告知，于是三个月没有回信，于是她再没给我写过信，直到再次回来。”

“那时我再人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为了帮助她能和百里胜在一起，我故意逼迫她暴露身份，和百里兄一起为衡昶王谋划，她想帮西泠，我便让人万死也要护着，她喜欢百里胜，我就让他百战百胜，她想我离开，于是我去到业城，在远处看着她奔忙。那时我不知道，原来业城是她这八年来努力的全部，那时我以为自己一直喜欢她，所以默默付出才是对的，那时我不知道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后来我成为业城之主，助她化神，让幻音女神强行将她带到灵界，我告诉她不过百年便会去找她，可我食言了，伏清已没人可以飞升了，她是最后一个，我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