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想到这里，立刻对蒋皓招了招手，“小蒋，快过来跟老师低头认错！还有那个谁，你也来。”

詹帅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头脑最简单的那个。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虽然将常乐五花大绑，但毕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所以顶多也就是个啥啥未遂吧？这样的话，只要自己道个歉，双方和解也就没什么了。

更何况他其实也是被人逼迫的呀？如果一定要刨根问底的话，怎么着自己也算是半个受害人吧？

秉承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在听到老何的召唤之后，即便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他也屁颠屁颠地一遛小跑过去，对着夏老师十分客气地鞠躬道：“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他这道歉可真是诚意十足，眼看着腰都快弯到九十度。

夏老师嘴角抽搐，知道对方大约脑袋只有一根筋，也不为难他，只勉强道：“跟我道歉做什么，又不是我被你给绑了。”

詹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转过身去又急步走到常乐身前，在钱可可一脸的戒备中再次诚恳地鞠躬道：“对不起，常乐，我错了！”

“……”

钱可可只在醉酒那次见过詹帅一面，对他其实没有什么印象，这会儿这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跑来鞠躬道歉，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当对方是个傻子。

只是她丝毫不知，就是眼前这个傻子，曾经差点也对她上下其手。

同詹帅相比，蒋皓却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老何心中急切，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拍对方肩头，“嘿，想什么呢？我说话你没听见？”

说着，他还不忘在夏老师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对着蒋皓疯狂挤眉弄眼。

没办法啊，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害人又害己。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这些人感受到小蒋他们的诚心才行，要不事情一旦真的闹大，他在乎的哪里是什么小姑娘的名声，而是他自己的饭碗啊！

一旦被上面人知道自己在这种事情中牵线搭桥，他铁定会被收拾到卷铺盖走人，从此在这个行业圈子里再也没法混下去了！

一想到未来的晚景凄凉，老何手上不由得又加重几分力道，一双粗重的浓眉拧成一道死结，喝道：“小蒋！”

莫非东窗事发的打击太大，让他变得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何正犹豫着要不要趴在对方耳边再喊上一句，就见蒋皓终于有了动作——他捂着自己的脸，慢慢蹲在了地上。

“……”

一时间，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何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蒋皓整个人缩在地上，从捂着脸改成抱着头，脑海里只有三个大字：他完了。

是的，跟全程放水的詹帅不同，他是真的对常乐讨了便宜啊，回想一下自己那样的戏弄，他是真没把握常乐会轻饶了他。

就在蒋皓自暴自弃的时候，贺晨和钱可可正在合力将常乐身上的麻绳松开。詹帅站在一边，丝毫没有对立的觉悟，还在不停指点着两人该怎么解这瞧上去只能靠剪刀帮忙的死扣。

钱可可听着他苍蝇一般说个没完的话语，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闭嘴！”

恰在此时，贺晨将那扣子成功打开，常乐身上一松，还不等另外两人高兴，她便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到杨晓楠身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巴掌狠狠煽在对方脸上！

“乐乐！”

钱可可捂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暴走的女生会是那个在她身边一直笑呵呵的常乐。

杨晓楠被她打得懵了头，耳朵嗡嗡直响，迷茫地看向常乐，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但是下一秒，当常乐的拳头离她不过半尺距离，她却蓦地瞪大双眼，完全不躲地捱了她这一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常、常乐，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她倒退两步远，露出脚底那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手环，嗤笑道，“想不到对你来说，原来真的是这东西最重要……”

常乐在众人的注视下弯腰将那手环拾起，刚刚那样大幅度的动作早就让她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那半边肩膀，她却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地用衣角擦拭着手环上的尘土与脚印，那般的小心翼翼，犹如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看着常乐如此模样，杨晓楠低声喃喃道，“凭什么……我们明明是同一种人……”

常乐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戾气，并不理会杨晓楠，只专心地擦着手环。

气氛一时诡异。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杨晓楠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大步来到常乐身前，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怒骂道：“你还管那东西做什么！你不是很在乎它吗？那你来呀，来打我啊！”

这下，不光是詹帅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抱头陷入自我世界中去的蒋皓——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杨晓楠是真的疯了。

如果不是疯子，谁会主动要求别人去打她呢？

“你怎么了常乐？你是个懦夫吗？”一激不成，杨晓楠阴沉着脸色再度说道，“你要是真的很宝贝这个破东西，为什么只给了我一个巴掌和一个拳头？别忘了，它会变成现在这样，可都是我害的，你难道不生气吗？”

她用力晃着常乐，表情狰狞，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常乐，而是她心中的梦魇一般。

“你为什么不再打我了……你狠狠的打啊，我不还手！”

“我不是你。”

常乐忍耐着心底的躁动，任凭杨晓楠如何摇晃，都脚步生根般站在原地擦拭着手中的手环。

她眼中的火焰渐渐退去，眸子重新变得清明，看向杨晓楠的时候，对方甚至可以在那里瞧见她自己既痛恨又痛苦的倒影。

“杨晓楠，我现在大约能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我只能说，我不是你。”

我不是你。

这四个大字就犹如带着魔力，杨晓楠定在原地，不再摇晃常乐，神情也不再那般疯狂。

她就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这会儿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不……这不可能。”

她这回是真的在自言自语了。

“我不相信……常乐……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经历过那样……我不信有人能做得到……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