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家族
作者:追你到太极桥 | 分类: | 字数:2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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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书(2)
爷爷答应过我爸,就帮扶到底,什么挖土劈柴、喂猪挑粮食,脏活累活都抢着干。直到命运给他最后一击。
老爷双目失明——好像是我妹四岁时拿着柏树枝刮的,后来眼睛前就老是一团雾,再也看不清楚。那充当厄运推手的柏树枝是用来煪腊肉的,于灶当门置一口锅,利用好燃烧树枝腾起的烟雾,熏烤掉在楼枕上的朒儿,一天三次,连熏一周,做出来的腊肉的颜色就会很漂亮,同时盐渍入味后,放一年都不会坏掉,背起火腿走老丈人屋也是一份大礼。煪腊肉每年一回,祖父抱大我又抱大我妹,冥冥之中,这些似乎都是逃不掉的事情。
从此祖父只能常年坐在炉子旁,冬天围着一罐火炭,夏天接受篾子缝里透下的一股光尘。一天从卧室沿墙壁摸索到吃饭的地方,又从餐室摸到猪舍(也是厕所),然后再摸索回去,周而复始。还能喂猪,尽管他垂垂老矣,早该退休,每年依然摸黑喂出两头大肥猪来。
直到他再也提不动泔水桶,即使桶壁紧贴着髋部,衣摆上沾满潲水,依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身体像一支半截入土的标杆,与地面的倾角逐年缩减。我和我妹总算派上了用场——把桶子提到圈门口,剩下的交给老爷。同时我还得兼职拤田里的苕藤,不时割半篓野猪草。虽然满腹怨言,但比起天道哥姐弟俩六岁就抬泔水桶到一百五十米外的猪圈,我已经幸运很多了。
都说小孩儿学好的不行,学坏的天赋点满,我也不例外。村里一开始只有扯谎叔家有电视,放《水浒传》,大人说燃起来了!讲的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雪中一把大火冲天而起,光可鉴人,我就一边回跑一边通知:水壶楱楱燃起来了!《风云2》开播,我又全村公告。心里一直记得如何向人求救,想演练一番。于是我把自己挂在屋外苕洞口,拉两块板子卡住,然后大喊:救命呐!救命呐!可惜的是,咱俩再也不能这样玩了。因为老爷出门,再也不能一眼瞧出我的险境。
他的目不能视,让有意害他的人有机可乘,大人不会无故针对一个瞎子,倒是小孩儿有时会表现出一种莫大的恶意。比如陈慧茹和陈真宇在跟我闹矛盾之后,绕屋三周逮不到我,想破门而入又受了老爷的两句批评,于是她们意图合伙绊倒老爷,在柱头和街沿拉起电线头子,那几截破电线是从屋后烂箩兜里翻出来的,我不得不大声喝止,告诉了老爷脚下有地雷引线,他蹲下来摸了半天,不至于跌一扑爬,尔后带着哭声怨天老爷:造孽哦!你囊个要害我一个瞎子卅!这一通呼天抢地把坎下姐弟吓了回去,但深究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是争抢堂屋街沿细灰里拈出来的几只地牯牛。
陈当,你在听吗?其实,我没有信心你是否会收到这些碎碎念?
我不管你收不收得到,我已经安排cpo(宇宙邮局)寄给你了,都是到付,陈当,我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你勿见怪,这些信我也不是一次性写给你的,你能收则收,收不到它便会一直在浩瀚的宇宙空间漂游,直到碰到下一个幸运的有缘儿。
--2013年2月24日
2.回:
我收到你的信了!陈老当,cpo(宇宙邮局)十分给力,让我看到了在未来高维度人类的通信方式,祝安!我怀着激动到颤抖的心情拆开这些信封,知道你很能水字数了,但是你所说的每个故事我都感同身受,如数家珍,比如你有提到地牯牛这个词,这其实是家乡的一种特产下饭菜,极其爽口,纯天然不用土坑作坊制作。当年我的室友惦记我的开学礼品,我便是带的这个,结果他们都说是虫子,还有的说是虫草,不敢吃,我乐了,他们肯定都以为是你从灰里抓的这味中药。
尿床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以前就经常尿床,说得像哪个小孩儿小时候没尿过一样?悄悄告诉你,我还把屎拉在裤子里过……呃……五年级的时候,我还是班长呢,在最后一节课之前来了粪意,但我决定忍一忍,回家路上拉野屎。那节课是班主任上的科学,讲的一些人体构造,我低估了自己年轻的括约肌的抗压能力,坐得标杆直却不断想提臀,开始变得扭扭捏捏,汗如雨下,好像被人从头浇了一桶水。当那节课过了三十五分钟时,好似觉得从自己身体里掉了什么东西,我望着课本上的足弓图案,浑身放松的同时脑子一片空白,冒出来的汗全都凉透了,再也感受不到,或许,女人生完孩子就是这种感觉。
我感到局促了,真的,坐立难安。我不敢再看老师也不敢看黑板,但我坐的是第一排,顾不得同学们的眼光和嗅觉了。铃声响过后,老师喊下课,离开了,我等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丢下扫地组,赶紧奔往厕所。一开始我还是有所顾忌的,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掉了出来,站起来后,我已经感受到它在磨蹭我的屁屁了。但是下了操场,我打消了这种顾虑,一路小跑起来,反正有两条半裤子兜着,一时掉不出来。
那天我一个人在男厕蹲了很久,谢天谢地,不是拉稀,冒着社死的风险,在水龙头前清洗了两遍,回家又洗了个澡,内裤上的屎黄色印记淡化不见。但我那时没有自己的贴身衣物,身上这条是我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不知是爹的还是娘的,又不能放空挡,所以第二天我又穿着战损版去了学校。
然后……然后就社死了!一大早上,同学们就闻到了诡异的“香气”,一会儿,连语文老师也闻见了,下课了大家议论纷纷。小钢炮充分发挥他狗鼻子的作用,在同学的身上嗅来嗅去,逐一排除,眼瞅着就找上我了。语文老师看了一眼我,迷之微笑,然后走开了。钢炮继续打量着我,然后发生了经典一幕。
“你是拉屎没擦屁股吧?”
“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吧!”我解释说:“可能是桐油,早上我打翻了家里的桐油罐儿……大概就这个味儿。”
要我说,晕车是种娇气病,就是闻不得桐油这种味儿,就该远走,就该多坐,就该以毒攻毒,闻多了获得免疫力,就像一个人刚进厕所时捂紧鼻子,等他蹲了五分钟后,已经不闻其臭了……一开始我总买点口香糖当晕车药,坐车时嘴里放两片嚼不让闲着,去一趟老云镇或者梨树营,我的兜里往往揣着两条口香糖。等我念完初中又念大学,再也没有出现坐不得车的毛病了。辟谣:陈老当,我不是说不晕车了啊,现在改善很多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首先你要保持上车前的良好心态,漫长而摇晃的旅途就自求多福吧→_→
我很想你,陈当,我每天对着镜子看自己千百遍,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和我一样,风华绝代,帅冠天下,请一定管理好自己,注意头发保养,不要长歪了。我也很想念家里其他人,可是那间歇性抽搐的摄像头掉帧严重,一百帧中有五六帧出现老爹老娘的身影,有一两帧是猫,她又窜仔了吧,记得早点带她去绝育,少生优生不生最好。陈一念长高了,也长开了,有人来提亲。可惜没有你,也看不到老爷,他还安好吧,多给我说说他的事。
二零一四年三月初三曲水流觞,乘风试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