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五代十国往事

作者:南无臭蛋 | 分类:历史 | 字数:114.9万

第951章 那么近,那么远

书名:五代十国往事 作者:南无臭蛋 字数:1944 更新时间:2024-11-16 23:36:42

【那么近,那么远】

韩熙载偷渡淮南前,与好友李毂洒泪分别,席间二人畅叙胸怀、抒发凌云之志。文化人吹牛X都是那么高雅,为我们留下了“探囊取物”的成语典故。

那时候,韩熙载立志要当宰相,尽情施展他的才华,实现他的远大抱负。

他有学识,也有敏锐的洞察力。例如后周柴荣时,韩熙载曾奉命出使,归国后,李璟向他询问中原虚实,韩熙载如实相告,并给出了自己的一个预言,说后周的殿前都点检赵匡胤“顾视非常,殆难测也”。等到“陈桥兵变”的消息传来,南唐君臣对韩熙载肃然起敬。

韩熙载的洞察力简直如开了上帝视角一样,开挂般的存在。当契丹灭晋时,他断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北伐机会,因此极力建议李璟问鼎汴州,终因李璟缺乏足够的魄力而错失良机;后周初,“四凶五鬼”叫嚣北伐,而韩熙载却及时转变立场,说虽然我此前力主北伐,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决不可妄加兵戈,李璟还是不听,结果终于招致了“三征淮南”。

李璟凭本事躲过了所有正确答案。南唐失去了问鼎中原的机会,又快速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李璟当然是痛心疾首的,但有没有人想过韩熙载的感受?

背负灭门之仇,怀揣长驱定中原之志,一步之遥,韩熙载离成功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据记载,后周曾派陶毂出使南唐,借机刺探虚实。韩熙载的老朋友、吹出“探囊取物”典故的李毂给韩熙载写了一封密信,“五柳公骄甚,其善待之”,意思是陶毂清高孤傲,不好伺候,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

果然,陶毂在淮南表现得极为高冷,对淮南君臣要么爱搭不理,要么咄咄逼人,气氛非常尴尬。

洞察力非凡的韩熙载暗中观察许久,然后胸有成竹地对李璟说我已经有了对付这家伙的办法。

韩熙载物色了一位色艺双绝的名妓(据说名叫秦若兰),让她打扮成酒店服务员,整日在陶毂面前晃来晃去,不经意间卖弄风姿。人前正襟危坐的正人君子陶毂同志,果然在背后露出了三俗本相,忍不住上前搭讪。

名妓秦若兰当然是逢场作戏的情场高手,按照韩熙载的吩咐,诈称自己是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小寡妇,迫于生计,投奔自己当驿卒的老爹,在驿馆打工糊口……

陶毂顿足捶胸,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总之,难忘今宵。

在那个没有相机的年代,陶毂同样以高雅的方式记录了这一夜的风流,新填一首《春光好》以赠秦若兰:

“好姻缘,恶姻缘,奈何天,只得驿亭一夜眠?别神仙。

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几天后,李璟设宴款待陶毂,陶毂依旧道貌岸然、不苟言笑。李璟努力憋住不笑,随后给侍从递个眼色,于是皇家乐团换了一首新曲子,竟然就是陶毂先生的新作《春光好·好姻缘》。

陶毂触电一般,睁眼一瞧,发现主唱竟然就是秦若兰。秦若兰拨弄琴弦,对他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陶毂当场石化。

而南唐君臣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咦——吁——”就跟德云社现场似的。

陶毂从头发梢红到脚后跟,也只能跟着大笑以缓解尴尬。

李璟随即命人给他换了一个超大号的酒杯,陶毂一改高冷人设,端起洗脸盆似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最后,陶毂烂醉如泥,狂吐不止。当陶毂回国的时候,李璟也只是派了几个小吏在郊外设薄宴,故意折辱陶毂,而陶毂也心领神会,再也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傲娇,灰溜溜地回到了汴州。

在向组织汇报工作的时候,陶毂说南唐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君臣一心,不可图也。

然而这首《春光好》一经问世就火遍大江南北,陶毂的这段外交丑闻荣登热搜,陶毂在朝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得到重用。

这件事存有争议,有人认为这是杜撰,也有人坚信这是真事。元朝剧作家戴善夫就以此为灵感,创作了杂剧《陶学士醉写风光好》,明朝画家唐伯虎创作了《陶谷赠词图》……看来大家的口味是一致的。

于是有人就说,韩熙载通过美人计成功要挟了陶毂,使之夸大南唐实力,将“三征淮南”的时间向后推迟,帮南唐续命若干年。

这就前后矛盾了,即便美人计是真的,那么身陷外交丑闻的陶毂就不会对后周的国家战略产生决定性影响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大胆猜测,韩熙载应该是做了其他的努力,用外交迷魂阵干扰后周对南唐的判断。

李煜其实是非常想重用韩熙载的,当韩熙载病逝的噩耗传来,李煜无比遗憾地对左右说道:“我是真想让他当宰相的,哎,就差一步。这样吧,我追赠他同平章事,符合礼制吗?”

潘佑说东晋刘穆之被追赠开府仪同三司,符合礼制。

于是,李煜给韩熙载追赠右仆射同平章事,废朝三日,赠谥号“文靖”,命葬于梅岭岗,与谢安墓相邻,让徐铉为之撰写墓志铭。

韩熙载说如果淮南用我为相,我必长驱以定中原。充斥着政治内耗的南唐,始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即便李煜发自内心地想要拜他为相,也顶不住各方压力,只能在韩熙载死后予以追赠。

这是韩熙载的遗憾,更是南唐帝国的遗憾。

宰相,韩熙载离它那么近,却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