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精灵们来说，这是无比糟糕的一天。

不仅没有发现他们丢失的命种，甚至被萨多渊影幻化成的人形耍得团团转，在无谓的线索中转来转去，却根本找不到命种的线索。

而且因为驱逐队的队员死在了雅各布森林，还要向众神殿解释来龙去脉，好就好在，这件事涉及一只有可能发生了异变的萨多渊影，倒是彻底被众神殿接手了，不用他们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了，艾莉也被精灵们送到了缇挞城的众神殿之中。

“艾莉小姐。”

经过严密的检查，确定艾莉身上并没有深渊的力量之后，一位温和的辅理主教踏进了这件忏悔室，他是言语之神的信奉者，放弃了自己一直严格修行的闭口言灵，准备开口‘问’出这件事情的实际情况。

“主教大人。”

连续十数日不见天日，艾莉的状态憔悴得不是一分两分，好在她并不是像犯人一样被压进地牢，反而被众神殿的神官们优待，只是暂时不被允许离开这里。

而这份优待，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托了格莱丘斯的福。

这缇挞城说到底是格莱丘斯之前管理的教区，那位前任圣子再怎么不负责任，留下的班底还是在的，在‘人形萨多渊影’事件闹开以后，他的行踪自然也掩饰不住了，就这么被自己派系的主教们迎接回了缇挞城。

也许是曾经与杜周有那么几分交情，也许是不愿意看到可爱的姑娘受苦，他也就稍稍‘叮嘱’了那么几句，让主教大人们，不要过于为难艾莉。

虽然原话说的是，“我觉得杜周，哦不，记录女神的神权代行大人可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你们要是为难他的青梅，小心他借用无声无息的敛息手段，潜入众神殿搞破坏哦！”

反正不管怎么嘱咐的，艾莉没有被为难是实情，所以此刻见到这位陌生的辅理主教也并不紧张，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正视那位老者。

“我想知道……”

“我们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那位主教大人倒也知道艾莉的心思，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看着她送了一口气，“你认为它依旧是你认识的杜周阁下？”

艾莉沉默了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主教大人，于是那位主教大人叹息之后，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你认为它还是你认识的那位大人呢？”

一众神官和主教坐在忏悔室的隔间之中，或是记录艾莉的回答，或是辨别艾莉所说的真假。

艾莉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这么多人都在关注，只是微微有些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袖角，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因为他，因为杜周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真的没有吗？”

“根据奎特人鱼王的传讯，杜周阁下曾经在奎特人鱼领中，呼唤了深渊，并得到了回应。”

“那是为了，那是为了对抗库班……”

艾莉咬着唇，下意识按照那位辅理主教的话语回答了下去。

“你能详细和我谈谈你在奎特人鱼领中看到的东西吗？”

这不仅仅是为了判断情况，也是为了与奎特人鱼王所说的情况相对照。

“库班……深渊圆球……”

艾莉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一讲述了出来，对面的那位辅理主教也极为认真地听着。

“你是说，杜周阁下在呼唤了深渊之后，与深渊对抗了近三天的时间，然后最终呈现出了现在的姿态？”

那位主教的听到这些内容，心头不禁惊诧，下意识反问出声。

“恩。”

“这不可能……”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直接召唤或者苏醒的深渊力量的侵蚀性是最强的，可以在短短数秒之内，将一个普通生灵转化成深渊生物，而且多半是萨多渊影的形态，就像潘德被侵蚀的时候一样。

实力强大也只能将侵蚀的时间从几秒拖延到十分钟左右的状态。

深渊生物的侵蚀性，略低于直接的深渊力量，差不多要一小时以上，才能将生灵侵蚀到完全虚无的状态，但不会把普通生灵转化成深渊生物，这个时候，通常被侵蚀者尚还有救，就像被侵蚀了半个头的卡思一样。

但从未听说过能够与深渊对抗三天的生灵。

“是三天。”

艾莉肯定了辅理主教的说法，“而且那团深渊醒来之后，很快被破壳了。”

“杜周从里面走出来。”

“意识很清醒，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记得自己召唤深渊的目的……也记得我……”

艾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很快闭口不言，只是盯着手背。

那是杜周阴影离开之前，最后触碰的地方。

“没有任何异样？”

“……有的。”

“他忘记了双腿，从腿的存在，构造，和行走方法，全都忘了。”

“然后就是试图阻止库班的行为，但是失败了。”

这次没等辅理主教发问，艾莉就将内容继续述说了下去。

“在奎特人鱼领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杜周就带着我们来到了精灵森林，主要是为了护送多琳参加成年仪式。”

“然后就是……这件事了……”

“杜周绝对没有变，他真的和命种的丢失的事情无关，也没有打算危害任何人！杜周还是杜周……不是……”

从时间线上来说，那只萨多渊影确实没有插手命种丢失事件的可能。

老主教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艾莉所说的前半句话，但听到艾莉的后半句话，眉头却逐渐紧皱。

“但是其结果是一位信奉战神，忠实而又勇敢的年轻人，为此变成了怪物，最后死亡。”

他用决绝的态度打断了艾莉的话，指出了那份事实。

“那个年轻人就在你的眼前变成了怪物，而他最后一刻还想保护你。”

可是，你要杜周怎么办呢？

这句话，艾莉并没有问出口，只是低垂着头，“如果用我的生命能够抵偿那位潘德先生的性命的话……”

“艾莉小姐，你不用考虑这些。”

老主教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了过分，连忙打断了艾莉的想法，同时从艾莉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艾莉小姐。”

随后便准备离开这处忏悔室。

低垂着头的艾莉，就像是被某种沉重地压力坠压在纤细的脖颈上一样，用几乎让人听不大清的声音开口叫住了即将离开忏悔室的辅理主教。

“主教大人，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对那阴影似地怪物有印象……在伯塞城中，我曾经见过。”

艾莉说的的是，那次在训练场突然遭遇萨多渊影的事情。

尽管众神殿在那之后清除了她的记忆，但在看到杜周的状态之后，曾经被隐藏的记忆又一次出现在艾莉的脑海中，痛苦嘶吼，拼凑不出五官人脸的怪物，和杜周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您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我想知道，杜周，到底遭遇了什么！又在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