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边说，边注意着小北表情的变化。

小北听后，脸色先是动容了几下，而后陷入沉默，最后略带抽泣了起来。

捂脸缓缓说道：

“那时我年少轻狂，一天只想着自己要不被别人笑话，就一定要干翻大事业。

懵懂无知的我，不知道外边世的界有多么险恶，不知世事有多么多变。

所以，父亲管教我，教导我，给我讲解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我还不信，嫌他啰嗦。父亲说东，我就道西。父亲说这个世界是圆的，我就说这个世界是平的。

反正，我就是不听父亲之言，专门和父亲作对。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什么都懂，不需要父亲叨叨。父亲越叨叨，我觉得父亲才是那个不懂的人。

所以，一年多前，我瞒着父亲，一个人混到了被押往到这里的人口队伍里！所以……”

说到这里，小北满脸后悔之色。抬头看人都觉得尴尬，所以只是掠起眼瞧了一下吴成。

吴成看他像看怪物一样，说道：“这么说，小北你是主动前来受虐的？”

小北点头。急了。解释道：“我那时不懂！我以为欲要干大事，必须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吃足够苦，才能成才！

所以，我来这里，是抱着决心，要历练一番。

但我来到这里后，我实在没有想到，当云峰势力的小喽喽，原来会随时丢掉性命！我一来到这里，马上就……后悔了！”

越说声音越低，没脸见人。

吴成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小北。小北承受不住吴成这种目光，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

“荒唐！”吴成差点儿就拍桌子，笑出声来。

干大事，吃苦难免，是不错。但吃苦的真义，是蜕变自己。可不是真的吃苦。

小北这种歪曲理解，那就是真遭罪了！

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出生，谁又不是一无所知。谁又不是，一点一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才弄懂了这个世间。

再者，小北毕竟是吴成的徒弟。为人师尊可得庄重，有礼，不能太凶。

否则，会吓坏徒弟的。

所以吴成想说小北蠢，也于心不忍，他尽力保持心平气和。继续说道：“小北，你继续说，为师听着呢！”

小北如获大赦。终于放开心扉，委屈说道：

“但是，师尊你也不必嘲笑我，或看不起我。

自从师尊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后，让我看清楚现实环境后，我就明白了生命的珍贵和美好。

所以，师尊对于我而言，就是我的灯塔。我能活下去的方向，就是师尊给的。”

竟然溜须拍马了起来。还是非常真心实意地溜须拍马！

吴成又被感动了。

但这次，吴成心里却将小北狠狠吐槽了一番。心道：

“小北啊！为师让你和那批小喽喽们看清现实，那是想告诉你们。

人只有先看清楚现实环境这一前提条件时，他才能真正明白，该怎样去出发和该去往哪里远行。

但你现在，现实环境是看清楚了。却又丢了志气！贪图温情，不愿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依赖别人，把别人当作自己的灯塔，学着别人轮廓而活！没有自我，你和个蠢夫一样。

为师的意思，你真的懂吗？”

吴成想到这里。不说，忍不住。但说，又不行。忽觉得小北留在自己的身边，有些不合适。

小北在欧阳世家里娇生惯养惯了，没有什么主见真知。小北将吴成当作灯塔，那是因为小北心底懦弱。

吴成不喜欢责骂亲近之人。所以，小北如果一直待在吴成身边，吴成只会睁着眼去误人子弟。

左想右想下，吴成已经决定，只要解决完云峰势力的事情后，就立即送小北回家去。小北可以和他保持师徒关系。但他不可愿扪着良心，去害小北一生。

吴成说道：“小北啊！你的父亲，无论如何肯定是为你好。你不应该和你父亲较真儿。待我解决完一些事情后，过段时间后，我就带你……”

这时候，小北忽地嘴角抖动，插口进来：

“我父亲已经死了！

他是送我所在那一批小喽喽的总头目。

一年多前。他把那一批小喽喽送到云峰后。在返回途中，还未离开花果山，他就被人杀了！当场所有人都被杀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杀他的仇人，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

小北说着说着，眼光不经意从吴成身上扫过，似乎心底藏着一丝怀疑。

吴成听后，噌一声，直接站起身来。手中握着的茶杯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茶杯碎的声音，震得二人的心都是一颤！

吴成脸色难看至极。难怪！难怪小北看到他，总是心神不宁，心事重重。

原来……

吴成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如果他是小北的杀父仇人，他该怎么给小北一个交代呢？

吴成颤声问道：“小北你确定，你父亲真的在倒卖人口的那一批人中？”

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张。吴成面对事情，从来没有这样过！

小北点头。吴成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可是，这样的变化，无疑像炸弹一样，在小北原本安宁下来的心上，炸裂了。如火山酝酿千万年的岩浆，终于爆发，喷向高空。

吴成木讷不已。小北无助失神。

原来，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吴成道：“小北，你告诉我，押送你所在那一批小喽喽的修道之士，他们真的都是欧阳世家的人？你父亲真的也在其中？你确定你刚才没有说谎？”

小北又是点头，心情低落到了极致。吴成能看到，小北净灵魄丹中的邪心，又在不断壮大，不断作祟。

吴成第一次不知所措。

小北，既是他的仇人，那小北的命，他是该留，还是不该留呢！

这时候，小北忽地开口道：“师尊！求你了！求你告诉我你还是我那个师尊，你没有杀我父亲！你从没有见过欧阳世家的那些修道之士。”

说话声音悲痛之极，璀璨晶莹的目光不断向吴成抛来，寻求答案。

吴成只要说，他的确如此。小北一定会再度说服自己，相信吴成所说，心也一定会再度宁静下来。

但是。

吴成会骗小北吗？他可以骗小北吗？即使现在骗了小北，能骗小北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