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作者:藕香食肆 | 分类:其他 | 字数:37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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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两界共主(42)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陪侍一侧的朱雨忙扶着起身, 打水伺候擦脸, 屋子里立刻就忙碌了起来。龙幼株妆饰起欢场小姐儿最风情多姿的笑容, 步若莲花上前施礼“小爷您吉祥,妾龙氏拜见。”
“拿开!”谢茂推开赵从贵递来的青草汤, 一屁股坐在屏风前的坐席上往凭几上一歪,架势很熟练地『露』出个欢场小霸王的作派,“上好酒好菜, 再来舞乐!这天都黑了, 你们楼子里的姑娘不会还在睡觉吧?”
龙幼株忙上前赔笑“是, 妾这就去安排。小爷您稍待片刻, 马上就来。”
这时代大部分人都活得拘谨守礼, 出门做客时, 主人说几句话,客人回几句话,主人坐什么位置,客人坐什么位置,春天主人待客用什么菜单,冬天待客用什么菜单,席间主人劝饮几盏,客人祝酒几次……全都有详细的规定。稍微行差踏错就会被嘲笑为不知礼,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出身世家豪门又“不拘小节”的才子, 有“名士”光环加成, 会被引为传奇。若是个草包也学名士“不拘小节”, 多半都会被骂成猪头。
这样的情况下, 除却交情极深私下相处,人们就只有在青楼里放浪形骸不会被嘲笑失礼。
——你都去嫖『妓』了,还想什么礼不礼呢?当然是怎么舒爽怎么来啊。
所以谢茂这样散漫无礼的样子,立刻就被龙幼株解读为“欢场老手”。
胭脂楼里也不是没有来开荤的愣头青,头一回来这样不拘小节的场合,多半都会和旁边的老手显得格格不入,再怎么装得轻松,刻在骨子里的礼数不会骗人。——哪儿像谢茂这样,随便往哪儿一搁,就好像是回了他自己的寝室,全天下的陌生人都像是他的婢妾,他放松得理直气壮。
朱雨、赵从贵也没有觉出太大的不妥来,信王打小儿『性』子就怪,对文帝、淑妃都是尊敬有余敬畏全无,教他规矩的嬷嬷太监换了十几波,淑妃、太子妃亲身上阵也兵溃如山,宫宴上他从来不出错,家宴上他就从来没对过……礼数?十一殿下略懂。
说穿了谢茂这样的现代人,基本的现代社交礼仪他完全没问题,古礼就完全傻白甜了。
等他重生几次当了两回皇帝,现代的社交礼仪也基本上喂了狗。——龙幼株觉得谢茂将所有人都视作婢妾,这感觉还真就敏锐到了极致。哪怕谢茂已收敛了许多,两世帝王乾纲独断的经历依然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
皇帝嘛,北斗以南皆臣妾也。
美酒凉碟干果先送上,胭脂楼里有名的指尖鼓舞也鱼贯而入,乐班坐定,龙幼株亲自拿来单子,含笑询问“客人听什么曲子?”
谢茂饮了一口酒,随手放在一边,说“换干净的来。”也不看单子,“捡拿手的。”
时下青楼楚馆里的饮食里都会稍微放一些助兴的『药』,毕竟常混欢场的男子里,十个有八个都不太行。谢茂对此心知肚明,喝了不对也不生气,只让龙幼株换干净的。
反倒是系统在他脑子里疯了一样的刷屏
……
系统疯狂的刷屏中,厢房内已响起悠扬的丝竹声。
——金石乃礼之重器,似青楼这样的风月场所,类似钟、磬等大乐都不准许演奏。
胭脂楼以指尖鼓舞名闻老桂坊,三名舞姬分别以桃花娘、梨花娘、莲花娘为名,又被称为三飞花。相比起三飞花的舞技,胭脂楼的乐班就逊『色』不少,乐班中唯一叫人觉得不错的琵琶伎与横吹伎还互别苗头,丝竹一响,那叫一个热闹。
“叫内个吹笛子的出去。”谢茂喝上新换的酒,心情愉悦地剔了个人出去。
暗中斗技被客人听了出来不说,还被客人指名道姓赶出去。横吹伎是个颜『色』寡淡缠着绿头巾的少女,憋了一口气施礼告退,出门就狠狠呸了一声“丝筝儿的琵琶有甚好听?不知所谓!”
却不知谢茂留下琵琶伎,全是因为待会三飞花要做指尖鼓舞,琵琶在更显功夫。
龙幼株的厢房里热闹至极,胭脂楼各处小阁里也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大堂待客献艺的地方更是喧闹无比,横吹伎烟妃儿携着横笛一路骂骂咧咧地往外走,想着是否能去大堂揽个活儿。她这样被客人指名赶出来,龙幼株房里给乐班的赏钱就没她份儿了,正是赚钱的时候,岂能休息。
烟妃儿才刚刚走到穿堂口,就看见十多个穿着卫戍军兵服的军爷打门而入,分列两边,中间急步走进来一个兵头儿,龇着烧起燎泡的嘴角,嚷嚷道“鸨儿呢?即刻出见!卫戍军清查匪类,都待在原地别动。——查完就走,没犯事儿的着什么急?”
正在二楼贵宾厢房的老鸨娇杏娘探头哎了一声,『露』出风韵犹存的娇艳脸庞“来啦来啦!可别吓着奴家的客人们!”
娇杏娘匆匆忙忙下楼,楼下的打手头子黎叔、老□□赞伯都跟了上来,扶持在她身后。
黎叔递来一张银票,娇杏娘趁着福身施礼的当口塞进兵头儿的怀里,满脸讨好“军爷查什么匪类呀?奴家这开门做生意的,楼子里都是一帮子弱质女流,最是害怕歹人。军爷若有什么画影图形的,叫奴家看一看,一定襄助军爷把那歹人捉住了。”
兵头儿对老鸨的上道非常满意,问道“你可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他还带着十多个随从,也许还骑着马……”
他问一句,烟妃儿眼睛就睁大一点儿,一条一条合上去,不就是龙姑娘屋内的客人吗?
想起被逐出乐班的羞恼,烟妃儿心中恶『性』顿生,故意惊呼一声。
这时候大堂里歌舞已歇,『妓』|女嫖客都在看老鸨与卫戍军的兵头儿说话,她躲在穿堂口子上惊呼一声,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卫戍军立刻把她揪了出来,兵头儿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可是见过此人?”
老鸨不禁想戳死烟妃儿。
老桂坊内没有秘密。上午谢茂一行人骑着马四处打听胭脂楼,隔壁、对门的死对头,都知道卫戍军查问的少年豪客在胭脂楼里。她也从来不想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客人遮掩什么。
可是,这大堂里这么多客人盯着,就算要交人,也得是她这个老鸨却不过律法情面无奈交出。
像烟妃儿这样一个惊吓就把客人卖了,你是客人,你不膈应?
烟妃儿受惊地点头“是,是……他竟是歹人么?他、他就在龙姑娘的屋里……”
兵头儿嘿然一笑,提起背后的腰刀,说“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头儿,那承恩侯府的四公子带着几十个人都没讨到好处,咱们这才几个人呢?我看还是先围上,上禀兵尉叫增援来!”一个卫戍军小声嘀咕。
兵头儿深觉有理,又恐怕被谢茂跑了,于是点名道“连宝,你去叫人!我带兄弟们围上!”
※
龙幼株厢房内,歌舞升平,酒肉飘香。
睡醒了精力充沛吃饱喝足的谢茂心情极好,离席窜进三个舞姬的香影里合歌合舞。
谢茂猛地往下一低头,系统瞬间就安静如鸡。
好久没放浪形骸享受歌舞的谢茂极其投入,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他多喝了两杯脸颊微红,跳累了就拎根筷子敲着酒碗儿,又开始唱情歌“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余贤从上前一步,附耳请示“卫戍军来人围上了。”
谢茂还在念彼狡童兮,闻言一笑,道“可算是来了。”
不然我那么大张旗鼓地买冰块干嘛?就是害怕你们找不到我呀!
“洒了,拿下去吧。”衣飞石吩咐候在一侧的侍人。
“拿下去换个碗再送来。”谢茂哪里舍得,这可是小衣第一次送的礼物呢!一路从夜河街亲自端回来,孤好大的脸面!
就有侍人接了衣飞石手里的东西,再送来擦手的巾子。没等谢茂再帮着他擦手,他已迅速擦净了手上黏糊的酸梅浆。——谢茂总是把他当三岁孩子照顾,这种从头照顾到脚的关怀,实在让衣飞石忐忑不安。
中间客厅里被谢茂砸得『乱』七八糟,外侍长余贤从与黎顺都垂手侍立旁侧,显然是正在汇报外边的情报。
“殿下,前日有本书搁在朝闻殿没带回来,我去找找。”
衣飞石很识相,这种情况下他得回避。奈何住得太近了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去藏书室消遣一段时间。
“没事你坐。我这里没什么事见不得人。”谢茂拉着衣飞石在沙发上坐下。
宫人忙上前收拾残局,首先规整出沙发茶几这一角,送上热汤凉茶,另有几样咸甜小点心,几盘瓜果,谢茂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接了『毛』巾就轻轻给衣飞石擦脸,柔声问道“顺利么?累不累?舅舅抱抱你……”
所有下人都目不斜视。
衣飞石跑了一下午满身风尘,见谢茂殷殷切切地目光,还是慢慢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也渐渐回过味了。谢茂似是对他渴念至极,可真要亲热的时候,总是显得亲昵又不违礼。动辄伸手要抱,也就是搂在怀中亲亲额头,上手要『摸』,多半是肩膀背心,最耐不住的时候才『摸』『摸』腰『臀』,更私密尴尬的地方一处都没碰过。
他曾怀疑谢茂的用心,是否根本对自己不感兴趣,只是借故接近自己?
——然而,谢茂那处时常遮掩不住的狼狈硬挺,让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