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作者:藕香食肆 | 分类:其他 | 字数:37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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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皆有来处(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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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物山庄能逃过一劫,确是托了九圣君的庇佑。连安玉霖都是这种想法作派, 上行下效, 以师传徒, 以子继父, 妙物山庄会形成今天这样残忍无道的风俗,当然不能责怪妙物山庄这一批“后人”。
安玉霖被谢茂囚入秩序石牢,子午扣与北斗剑都很慌张, 妙物山庄更是噤若寒蝉。
这种情况下, 谢茂住进了妙物山庄的后山禁地。
“禁地是祖师呼羊夫人埋骨地……”长老不动真人弱弱地抗议。
谢茂倒是不挑地方,不给住禁地, 前面那座山谷风钟水灵灵气四溢, 朕瞧着也不错。不动真人差点哭出来, 那是我们掌门人带着嫡传弟子潜修的地方,您要住进去, 这是想公然抢夺庄主之位?
谢茂对掌门之位不感兴趣。
不动真人只好哭丧着脸, 安排弟子去打扫禁地, 口中怯怯“庙中清寂,委屈仙君。”
妙物山庄的禁地和普通宗门的埋骨地不同,只供奉着创派祖师呼羊夫人的尸骨, 每一任掌门继位之时, 都会前往禁地闭关守陵三年,除此之外, 仅有逢整十的冥诞准许弟子进入拜祭, 其余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禁地”, 擅入者死。
平日洒扫整理,也由掌门或掌门嫡徒亲自执役。这也使得禁地建筑不可能很多很大很堂皇。
不动真人说一声“清寂”是比较体面,实际上古旧的庙宇中,除了每十年需要使用的正殿之外,其余各处皆年久失修,可见伽罗真人并不热衷于打扫祖师家庙,也没有让自己的徒弟时时前来洒扫。
谢茂心肝儿再大也不可能住到祭殿正堂去,可除了正殿,别处都已腐朽烟瘴,杂草丛生。
“这样的风水宝地,糟践如此。”谢茂不禁摇头。
呼羊夫人显然是有些本事的,妙物山庄的奠基之处就非常好,数千年来气运轮转起起伏伏,始终没有落入死地,,妙物山庄内耗互戕如此凶残,也始终没能落出二流宗派之外。
呼羊夫人给自己挑选的埋骨地,以谢茂看来也是大吉之地,抵过了气运流转。
然而,祖宗挑了再好的地方,后人如此轻怠蔑视,承接而来的气运又能好到哪里去?
衣飞石想说,此地人分取祖师遗蜕成了习惯,将前辈视作材料,毫无敬畏感佩之心,自然不可能重视其身后之地。呼羊夫人好歹还有一具遗骨,从她之后的其余前辈祖师,只怕头发都没能剩下一根。
不过,背背后的不动真人脸『色』极度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惨样,衣飞石好歹没有落井下石。
不动真人是真的快要羞愧死了。他打小就不是掌门嫡徒,修为有成也没能混上掌门之位,禁地是什么模样,他也就是每十年祭奠时能进正殿磕个头,其他地方他敢『乱』逛吗?若非谢茂强行“借住”,他做梦也想不到禁地会是这么个景象——这可是呼羊夫人的埋骨地啊!荒朽至此!
众人随着谢茂的背后在禁地中漫散行走,走了个大概之后,谢茂指着一处飞岩,说“我便下榻此处。”
不动真人正要点头说好,跟在他身侧的梵罗仙子冷汗刷地下来,牵着他的袖子,扯一扯。
梵罗仙子正是伽罗真人的嫡徒,当初跟在伽罗真人身边,曾经跟蒋雯打嘴仗抖『露』出伽罗真人与黄梨真人两支互戕内情的美貌女修。她牵扯不动真人的袖子,不动真人顿时住口,回头看她。
梵罗仙子双手合抱,朝向天际。——他选的地方,是呼羊夫人的埋骨地。
不动真人瞠目结舌。——真的?
梵罗仙子痛苦点头。——真的!绝对是真的。
“这个……仙君大人,”不动真人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此地不好惊动,可否请您重新……”
叠在断崖上的巨大飞岩已经被挪到了一边,石头底下显出各种蛇虫鼠蚁,骤然见了天光人群,仓惶四散而去。按说蛇吃鼠,蚁食虫,蛇虫鼠蚁怎么也不能同住一窝。卧在这块飞岩下的蛇虫都有了灵『性』,彼此互不干碍,共同修炼进步,也算是修行奇观。
“这是呼羊夫人的尸骨?”谢茂指着其中腐朽的白骨说。
呼羊夫人死了一千多年,就算她修为奇高,玉骨不朽,骨头架子也不该是这等模样。
梵罗仙子也懵『逼』了,迎着不动真人责问的目光,她满脸错愕“我……这里真的是祖师的埋骨地,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每次进来洒扫都要来飞岩下祭奠烧纸……”
她左顾右盼转了一圈,在一块青石上找出焚烧后的痕迹,“这里,这里就是我烧纸的地方!”
眼看妙物山庄嫡系旁系马上就要为了创派祖师的尸骨打仗,衣飞石吩咐道“你们回去清点伽罗真人的遗物。”
不动真人被噎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梵罗仙子一眼,羞惭地告退。
梵罗仙子也很委屈。关我什么事啊,我也不知情啊!我目前只是掌门嫡徒,还不是掌门呢!
妙物山庄的长老们与与精英弟子纷纷离开,只剩下负责下苦力打扫禁地的普通弟子。衣飞石让他们去别处清扫,飞岩附近不必再管——不用来打扫,不需要你们修建住处,吃穿用度一概无须过问。
这帮弟子也懂得眼『色』,衣飞石只差没说“别让我看见你们”了,他们很快也退了出去。
衣飞石将飞岩下的女尸葬到了别处,就地取材驱虫聚灵,很快就平整了地面,清出一片绿地。谢茂直接把荒星上的公寓挪了过来,衣飞石捏诀画符布阵,谢茂则沿着公寓外围边走边逛,顺手种下几颗摇曳清辉树的种子,此地灵气充沛,摇曳清辉树很快就长了起来,枝繁叶茂。
公寓内部无须布置,防御阵势设置完毕,谢茂还有闲情雅致圈了前后两个小院子,就在长得高高大大的摇曳清辉树底下放上茶几躺椅。衣飞石很惬意地落座,煮茶。谢茂则燃了一炉祛疫避瘟香。
“你好些了吗?”谢茂再次关心衣飞石的伤势。
“已大好了。”衣飞石将煮好的茶奉上。
下一秒,衣飞石就眼睁睁地看着谢茂把香气四溢的茶汤泼了一地,在茶盏里放了保元丹隐元丹九转清瘟散定气活络膏一元顺气丹,将冷泉注入杯中,五种妙『药』皆触水即溶。
可怕的是,那杯子太小,水太少,『药』太多,导致杯中饮物浓度太大,变成了一种糊状『药』物。
——往日谢茂和衣飞石修为皆不足,吃个保元丹就顶天了。如今衣飞石堂堂金丹期修士,谢茂喂他的『药』就多了许多,这五种完美级珍品『药』物拼在一起喝下去,也不用再担心能量太大给衣飞石撑爆。
衣飞石有点一言难尽。你都给我了,我直接吞了,也比吃糊糊好吧……
再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大好了,没什么事了。这些『药』他又不是没带,谢茂储量极大,给他分了不少,他都装在曼珠空间里,刚才他也嗑了不少……
谢茂也发现了杯子里的糊糊有点可怕,拿起杯子漾了漾,那糊糊纹丝不动啊!
“不大好入口。”谢茂说。
衣飞石连忙点头“要不我……”
谢茂已经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瓷勺,在杯子里搅了搅,又往里面撒了一点儿山楂片葡萄干,小心翼翼地捧给衣飞石“这样就行了。”
衣飞石“……”
大凡灵『药』皆气鲜味美,芬芳怡人,使人服之身心畅快愉悦。谢茂做给衣飞石的这一杯『药』糊糊,大体而言也是极其美味的“小点”——如果,没有加那枚又又苦又酸,令人想报社的一元顺气丹的话。
衣飞石接过杯子,拿小瓷勺舀了一点儿『药』糊糊,放进嘴里,慢慢地咽下。
他知道谢茂是故意的。
谢茂见他小心翼翼地只用瓷勺沾了一点儿,以为他是心怀忐忑地尝味,还挺促狭地看着他的表情。
哪晓得衣飞石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沾了一点儿,吃了一点儿,又沾一点儿,又吃一点儿。
谢茂突然之间就想起修真大学校长宿舍前的院子里,也是这么一个午后,衣飞石跪在君上跟前,低声哀求说,您希望多久,我就可以多久。那时候君上威胁说要拆掉他一根肋骨。他明明知道那是折磨,还是驯服地答应下来,并且向君上保证,您希望折磨我多久,我就让那个过程持续多久。
我知道你故意让我吃这难吃的『药』糊糊,我可以慢慢吃,让这种饮食的惩罚延续到极致。
这和谢茂想象的不一样。他想过衣飞石一口将杯中『药』糊饮下,酸得眼角流泪,冲他要水漱口。他也想过衣飞石跟他闲扯撒娇,把『药』糊糊重新换成『药』丸。
衣飞石选择了一种最沉默温顺的应对方式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谢茂捏紧衣飞石的手腕,控住了他端着茶盏的那只手。
衣飞石还未及说话,谢茂已经欺身上前,堵住他的嘴唇,将舌头细细地探了进去。
他很想说不行苦的,整个口腔都已经被谢茂那独有的清爽火热所填满,他所尝到的苦涩与尖酸,都在刹那间变成了过去,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他甚至连这回忆都要彻底遗忘了……
正在沉醉之中,久久深吻之后。
谢茂转身提起冷泉壶,胡『乱』斟了一杯水,正想自己灌下去,又忍不住递给衣飞石,先喂给衣飞石漱了口,他直接拎起冷泉壶嘴对嘴灌自己口中,咕噜咕噜漱了好几次,呸呸吐出来。
这玩意儿苦得超乎了我的想象和记忆!谢茂肉体凡胎经受不起,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隐有泪光。
衣飞石将漱口水吐出来,连忙起身照顾谢茂清洗口腔,心疼之余还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