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鹤回到房中，就感受到抽屉里熟悉的气息。

他走过去，对着抽屉叫了一声：“小七？”

抽屉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肖玥？”

唐凌鹤弯下腰，手指在抽屉上轻轻敲了一下。

抽屉内依然安静。

唐凌鹤想了想，把抽屉轻轻拉开，就见到在里面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凤凰。

他刚要把她弄出来，就发现她眼角羽毛颜色不对。

那里比别处颜色深，这是……

她的眼泪。

肖玥哭了。

和撒娇时候的嘤嘤嘤不同，和耍赖时候的嚎啕大哭也不同。

不知道什么不好的梦才能让她这样安静地哭泣。

唐凌鹤屈尊蹲下，双手把她捧了起来。

直到他坐到床边，把她放到枕头上，她都没有醒。

“肖玥……”唐凌鹤的声音有着之前没有过的温柔缱绻，可惜肖玥陷入噩梦，听不到。

他白玉一般的手指拂过肖玥的眼角，最后落到她的眉心。

这是……搜魂。

不。

唐凌鹤只是看一看束缚住她的梦是什么……

当意识沉入她的识海，熟悉了几万年的阴森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

森森骨道的尽头是一片滚烫的熔岩，熔岩周围开着蚀骨红莲，一个长发及腰的黑色身影赤脚站在熔岩边，好像随时会纵身跃下。

这个姿势……和当年一模一样。

无论转世多少次，他没有忘记，她也没有。

不同的是……

他们再一次站在这里，他是清醒的，而她在混沌中。

唐凌鹤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肖玥，还不是时候。”

入手一片湿润，不用看都知道，此时的肖玥满脸泪水。

“不要记起来，再等等。”

唐凌鹤温柔地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顶，“回去吧！肖玥。”

肖玥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就像舍不得这片翻滚的熔岩，又像舍不得熔岩里面的身影。

“……”

“你说什么？”

“……唐……”

“我在这。”唐凌鹤喉间酸涩难忍，“我还活着，你也是。只是……时机还没有到。”

“唐……凌鹤……凌鹤……我……要救他……”

如果不是唐凌鹤紧紧箍住她的腰，她此时已经掉下去了。

这不过是一个梦。

可即使是梦，唐凌鹤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凤凰为了他从这里跳下去，在熔岩中翻滚涅盘……失败后，飞灰湮灭……

他闭着眼睛，凑近她的耳边，“你救了唐凌鹤，他在等你，在外面等你……”

“真……的？”

“肖玥，快些长大吧！等你长大，唐凌鹤就来接你。他会紧紧拥抱你，永远不分开。”

肖玥的身体没有消失，可她也没有继续向前挣动。

她微微侧头，想要回头看他。

唐凌鹤的手却没有移开，“肖玥，唐凌鹤在外面等你，你再不从梦里醒来，你就错过他了。”

忽然，怀里一轻，肖玥已经不见了。

唐凌鹤有些怅然所失。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这片熔岩，忽然就明白了毕方的力量来源。

刚让肖玥做噩梦，该死！

肖玥无意识地抖了抖翅膀，踢了踢爪子，慢慢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关系，她觉得眼睛又酸又胀。

她不会是要瞎吧？

肖玥自己把自己吓得一哆嗦，瞬间跳了起来。

可她没想到身下是柔软的枕头，小腿力气没使好，鸟身还没站起来，就又跌回去了。

坐在床边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唐凌鹤一时无语，怎么……这么傻？

如果不是方才入梦，唐凌鹤都会怀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看着她爪尖上缠着的丝线，唐凌鹤无声叹息着帮忙把她捏起来。

“师尊！”肖玥眼中瞬间闪过动人光华，可她很快想到还在生气，于是她很大胆地踢了唐凌鹤的手一脚，重新陷入枕头里，“五体投枕”！

不仅如此，她小嘴还叭叭不停，“师尊大大的坏！我在说正事啊！师尊不心疼我就算了，还嘲笑我！我幼小的心灵已经千疮百孔，治不好啦！我要死啦！哼哼哼！等我死了，墓志铭上就写着此凤凰被师尊气猝的啦！”

见周围无声，肖玥很想抬头看，可她又觉得那样很没面子。

“师尊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啦？我今天被欺负了哎！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毕方！堂堂正正打不过，他就耍阴招。师尊我告诉你，那个力量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我是凤凰，他是毕方，血脉上他是我的臣民，我能够感受得到的！用外力欺负人，他太坏了！”

“师尊也坏！不安慰我，还笑我，你要失去你可爱的小宝贝了，顺尊你知不知道啊？”

……

她叭叭得嘴巴都要干了，也没声音，不对啊！

肖玥偷偷的，偷偷的侧头。

睁开一只眼睛四处看，发现屋里根本没有人！

肖玥气得哟，瞬间蹦了起来，炸着毛就冲下床，啪嗒啪嗒朝外跑。

绕过屏风，就见到她熟悉的背影，唐凌鹤正在和慕容肆说话。

肖玥螃蟹一样张牙舞爪地过去，“师尊，我叫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回应我，你是不是不爱你的小可爱了？你说，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鸟儿啦？你不会是看上毕方那个丑八怪了吧？”

“毕方羽毛青中带红，就跟长毛的烂苹果一样，丑死啦！毕方还只有一条腿，走路都要蹦蹦跶跶，一点儿都没有大佬气场，我告诉你……”

慕容肆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有生之年，他居然能听到如此张狂的言论！

他小师妹的胆子是什么做的哦，竟然敢如此对师尊说话？疯了吧？

唐凌鹤拿着托盘转身，“点心和烤鸡腿，你不吃？”

“唔？”肖玥目瞪口呆。

等等！师尊没有陪她，是因为过来给她拿吃的？

这这这……

肖玥忽然用翅膀盖住脸，嘤嘤嘤着，她好庆幸她的啾言啾语除了妖族没人听得懂哦！至于能听懂的唐凌鹤，直接被她忽略啦！

偶尔掩耳盗铃一样，生活才有希望。

可她万万没想到，希望的存在就在于它会被打碎。

慕容肆终于反应过来，他惊讶地看了看肖玥，又看了看唐凌鹤，不是很确定地道：“师尊，小七她……”

唐凌鹤把托盘放到一边，眉目舒展，“她会说话了。”

“小七这是喉间生横骨了？”

什么？

什么什么？

肖玥浑身僵硬。

她慢吞吞地放下翅膀，抬头看向她师尊和四师兄。

每做一个动作，她的关节都在发出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