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的，以前何茂林一见到吴玉莲露出这样无辜柔弱的表情，他就不忍心再跟她生气发脾气了。

可是这一次，他说不出的疲惫，这些天他都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他真的没什么耐心和精力去哄人，甚至感到厌烦，他也希望有个人能够给他分担一下这些年的压力。

出于这种想法，对于吴玉莲的质问，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累了，等菁菁回来告诉她我有事要问她。”

说着，何茂林躺下去一动不动地假寐，只想清静一会儿，因为累，身体累，心更累。

“茂林，你，你是不是烦我了？”吴玉莲眼角缓缓滑下了一串泪。何茂林知道她这一哭就要好一会儿，可是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哪里还有心去哄？

他一直躺着不动，吴玉莲见他不像往常那样对她，心里有些慌，不敢再哭，但又想不出什么话跟他说。

似乎这几年，何茂林回到家都很少说话了，就算她想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每一天似乎都在重复着过，没滋没味的。有时候，她心底会突然冒出来一句：他是不是后悔了？

如果他们俩没在一起，那么何茂林现在就不至于跟父母离心，也不会被开除，也许现在是个局长了……

想到这些，吴玉莲心里一阵烦闷，感觉这生活任自己怎么抓也抓不牢，越想抓紧的东西似乎流失的越快。

想到这儿，她强制着自己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茂林他不会后悔的，他现在也很成功，还有了两个孩子，菁菁虽然任性了些，可是他们有宸海啊。宸海可是他们两个人的骄傲，毕业于名校，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想到何宸海，吴玉莲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她有儿子呢，怕什么？什么也不用怕，一切都会过去。

九点钟的时候，睡意朦胧的何茂林被开门声弄醒。他坐起来，见何菁菁顶着一脑袋爆炸头进了门，换鞋时嘀咕着好累。

看到她手里的购物袋，何茂林想她可能又去买衣服了。再想到自己这些天的着急上火，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的，心里一阵小凉风吹过。

现在想来，他这些年的辛苦打拼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何菁菁一抬头，冷不丁地看到她爸爸坐在沙发上，瞅着她，吓了一跳，说道：“爸，你怎么坐这儿呢？怎么不回房去睡？”

“菁菁，你去哪儿了？你看看都几点了？”

何菁菁看出来她爸不高兴，心里抱怨了几句，然后说道：“爸，我没去哪儿，就是和娜娜她们去逛了会儿街，然后吃了点饭，就回来了，这才九点，不算很晚的，娜娜她们有时玩个通宵呢。我回来得挺早的。”

“以后不要再跟她们来往，过几天我会安排你去上班，到时候跟人好好学学。”何茂林直接下了通知。这不是商量，就是直接的通知。

何菁菁想抗议，可是接收到她妈妈的信号，她便忍了下来，说道：“那好吧，爸，我去洗洗睡觉了。”

“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儿啊？”何菁菁坐到旁边小沙发上，一边捏着自己的腿，一边问道。

“我问你，你大哥何宸风是不是有对象了？你是不是跟他对象吵架了？”

何茂林的问题立刻引起了吴玉莲的注意，她想着何茂林既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便也跟着问：“菁菁，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她走到一起去了？”

“谁跟她在一起啊？就是出去吃饭的时候碰上了，双方合不来，也就吵了几句，没什么大事。”何菁菁不愿意承认。现在看她爸的态度，只怕她承认了他爸要发脾气了。

何茂林一听吴玉莲跟何菁菁的话，便知道，何宸风有对象的事，不光是何菁菁知道，就连吴玉莲也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至于何菁菁轻描淡写的话他是不信的，不然周贵生不能那么说，这里边一定有点什么。

他不可能去问外人，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可也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于是决意要问出来。

“菁菁，爸知道你没说实话，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菁菁看到何茂林的态度，心里开始不痛快了，他爸爸很少这样对她。

她为什么和于采蓝吵架呀，还不是因为她爸爸妈妈当年的事吗？说到底还真不是为了她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冤，因为这些事，不光挨了于采蓝一顿损，回家还得被她爸这么责备。

于是她说道：“是吵架了，我说你当年给妈妈写过婚书，是用大红纸写的。她却说妈妈这样的在古代只能算妾，是可以买卖的，妾的子女没有继续权。后来我说我哥还管着家里的生意呢？怎么就没有继承权了呢？可是她偏说什么走着瞧。我听了不忿，所以跟她吵了几句。“

于采蓝说的德不配位，必有余殃，何菁菁学不来，不过大概意思她也听了出来，自动理解成了走着瞧了。

婚书？何茂林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当年他是在吴玉莲的埋怨之下，给她写过婚书，仿照老辈人的做法。事隔这么多年，何菁菁要是不提，他都忘了。

看到何菁菁那份不服不忿的模样，他心里的怒气越发的发酵变大。

他公司里，二十多岁的姑娘大都做事勤勉，生活质朴，可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这样任性呢？不知人间疾苦，说话不知分寸。

“你干嘛跟别人说这些事？婚书的事有必要在外人面前提吗？”何茂林问何菁菁。

何菁菁听了气道：“怎么就不能提了，她那么说我妈妈，凭什么不能说？爸，你怎么不怪她，反而怪上我了。”

何茂林看着女儿梗着脖子跟他顶嘴，一股气涌上来：“你闭嘴，以后不许再到外边招惹是非。”

何菁菁气道：“爸，你怎么这么说我，你太过分了。”

看着何菁菁丝毫没有知错悔改的意思，何茂林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何菁菁便觉得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她都傻了，从小到大，何茂林就从来没打过她一次。

而且还是为了于采蓝而挨打，屋子里瞬间静得可怕，然后听到何菁菁一声尖叫：“爸，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保姆在厨房听到那尖利的声音穿透几重门传过来，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活她考虑要辞掉了，不然她不知道哪天会得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