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急忙召唤ZO，命令它扩大扫描范围。果然，ZO—17很快发来报告，有另一个不明磁场源正伙着一个活人，向古桥方向前进。

楚离连忙拔出剑，撒腿追出去，喊：“她要逃！”

“你怎么知道……”

然而王秋河话音未落，楚离已经没影了。

“哎呀！”

王秋河咂咂嘴，又看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安黛，撇撇嘴，对陈水文抛下一句：“你帮她超度，我去追他。”便也提着剑，匆匆赶去。

楚离冲出张府，狂奔至桥头。但接到ZO的最新报告，看见彼岸远去的车灯，不由得一拳怒锤在桥头的石狮子上。

声东击西——这老鬼是怎么知道他们进镇子的！

“楚离！”王秋河呼喊着跑来，“你怎么一个人先上了？”

楚离没敢直视自己刚刚的莽撞，只得叹口气，悠悠地说：“让她跑了……”

想了想，楚离又给ZO下令，让它锁定那辆车，并跟上去。接着，楚离对王秋河说：“我已经锁定跟踪那辆车了，我们得找个方法追上去。”

“不是，你怎么锁定的？(゜ロ゜)”

“来自银河帝国的黑科技而已。”楚离耸耸肩，为难地抓着脑袋，“不过就是我们找不了车啊……”

“我可以帮你们。”

两人回头，是安黛：她正站在陈水文身边，形体飘忽——毕竟刚刚被两人打得不轻。

安黛柔弱地说：“我父母还住在这里，他们有车，我可以托梦给他们，让他们帮你们。”

……

皮皮猪：“up牛啤，就这么带女鬼上车了”

小糖馨：“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

喵喵酱：“up加油，看好你哟”

隔壁小孩揍哭了：“up，你说说话，静悄悄的，我害怕（惊恐）”

天花板里橘子精：“看吧看吧，还说不是演的~不过这妆化得挺逼真呢，也不怕404啊？”

李来庚没敢回复手机上的弹幕，也没敢结束直播——现在他的车上确确实实坐着一只女鬼，他再不找点人陪陪他，感觉真的会吓死在车上。

李来庚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晴娥，她把挑灯笼的竹竿抱在怀里，幽绿色的火光在手刹上访忽明忽暗，却是没有一丝丝温度。这女鬼看起来，年纪似乎也不是特别大，放在现世应该也就是个高中生。离这女鬼近了，李来庚才发现，她的嘴里渗着鲜血。

晴娥注意到李来庚的目光，微微别过头来，吓得李来庚赶紧目视前方。李来庚冒着虚汗，不自然地问：“美……美女，你要去哪儿啊……”

依然是脑子里传来女声：“人多的地方。”

人多？那进城吧。

“好的……”李来庚低声回答。虽然声音很小，但在此时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让看直播的人们捕捉到了。

小糖馨：“臣卜木曹，她还没回答吧！”

皮皮猪：“完犊子了，up吓傻了”

天花板里橘子精：“装神弄鬼”

晴娥又看向李来庚放在机座上充电的手机，盯着上面自己和李来庚的影像，以及滚过去的一串串弹幕——尽管她不识字。

混合着晴娥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与一股淤泥的腥臭味，车里的死寂气氛更是沉闷得令人头晕目眩。憋不住的李来庚赶紧打开车窗，干呕几下，吹着清新的晚风，这才好了许多。

南亭小窗：“up，你要不和她聊聊？”

吃掉楼上的小龙虾：“up不要乱聊，要是说错话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花板里橘子精：“呵，小号又出来玩啦？”

小糖馨：“净瞎说，你看up玩手机了吗？”

天花板里橘子精：“他不能请朋友帮忙吗？”

吃掉楼上的小龙虾：“如果觉得紧张，就放点音乐。千万不要乱跟女鬼说话。”

是啊，跟女鬼乱说话，犯了人家的忌讳怎么办

李来庚看见这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晴娥：“美女，我放点曲子，你介意吗？”

晴娥没有回答，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车里的气氛僵了片刻，他才又在脑海中听到那声音：“放吧。”

李来庚硬着头皮，打开自己的曲库，随手点了一首。歌曲开头，熟悉的轻快琵琶声传出，接着是几个小孩子唱的粤语：

“天际朗月也不愿看

天际朗月也不愿看……”

李来庚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弹幕也炸开了锅：

“我靠，怎么是这首！”

“赛高！”

“为九叔打call”

“up不慌，英叔保佑你（滑稽）”

（这里解释一下，僵尸片经典力作《僵尸先生》的片尾曲）

李来庚刚要动手换曲子。

晴娥：→_→

李来庚赶紧缩回手，紧紧攥住方向盘，听着此时此刻别有一番滋味的歌词，全身发毛。

“……明月吐光

阴风吹柳巷

陪伴女鬼

深宵偷拜月光

明月吐光

冤鬼风里荡

夜更深雾更寒

游魂踏遍

幽寂路上

寻觅替身

阴风吹冷月光……”

“好了，换吧。”

晴娥看起来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十分尴尬。

张府大夫人是广东的，她以前是大夫人手下的丫鬟，自然听得懂一点点粤语。

孤男寡女——何况她还真是个女鬼，共处一车，怎么能放这种曲子！

李来庚愣了一下，便立刻切曲。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换。”

“……亲爱的，别任性，从那天起……”

“换。”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换。”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晴娥没再说话，因为听不懂了。

她靠在座椅上，沉默一会儿，对李来庚说：“你这品味……怎么老是情啊，爱的。”

“因为……因为好听啊。”李来庚强笑着，“再说了，这应该和品味没关系吧……”

李来庚转头，壮着胆子问晴娥：“你喜欢听什么风格的？”

“风格？其实都差不多……我是苦日子出生，就是偶尔陪着夫人他们出去看戏，能勉强听一些……”

说到这里，李来庚脑海中晴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去，见晴娥的神情竟是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就像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当中，威廉.旺卡忽然被查理的问题引起对往事的回忆一样。

“对不起，这个话题让你不开心了吗？”李来庚连忙道歉。

晴娥没有搭话，但是李来庚明显感受到，车里的环境，正慢慢地，越来越冰冷。

皮皮猪：“女鬼姐姐不高兴的样子好可怕……”

小糖馨：“up快哄哄她”

李来庚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如果不哄哄晴娥，可能真的要暴毙车中。他想了想，对晴娥慢慢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也是苦日子出身。我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农村的，我爸在我两个月大那会儿就丢下我和我妈，跟着一个女人跑了。我妈为了养活我们娘俩，一个人背着我，来到姑苏城。她为了补贴家用，白天在纺织厂工作，晚上还要到处帮人洗衣服。

“后来，我要读小学那会儿，我妈找到个男朋友，姓龙，同样是离了婚的，家境不错，人也挺好。两人正谈婚论嫁，日子眼看就要好起来，没想到有个富二代喝醉了酒，醉驾撞死了我妈……”

话说到这儿，李来庚哽咽起来，晴娥也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来庚的面庞。

李来庚知道，手机屏幕后还有若干网友，憋回眼泪，强笑着，继续说。

“龙叔是个好人，我妈走了后，他出钱供我上学，供我生活，还把他的车送给我……现在我大学毕业了，还没找到正式工作，但我觉得我不能再白吃白喝龙叔的了。所以我到处找兼职——看看超市柜台，洗洗碗，做做主播……

“工作做不好，要被老板训；主播遇上几个暴躁老哥，要被他们口吐芬芳地问候全家……我几乎一整天都在工作，平均下来每个晚上只睡三个小时左右。你知道吗，每一天起来，我都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一样……

“说真的，很多次，我都想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我也会想啊，生活虽然苦，但这二十多年，我摸爬滚打的，不还是过来了？再说了，这世界上，有烂人，也有关心我的好人……”

说到这，李来庚又抬头，看向车前吊坠上那张相片：那是他和他大学室友的合影。

“……我死了，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他们也会伤心；如果因为我一个人的逃避，害得所有关心我的人都不好受，那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李来庚说完这些，眼泪已经慢慢流出来了，他沉默好一阵，才又一抹眼泪，强行微笑着，脸微微偏转，既对着晴娥，也对着手机屏幕：“抱歉，失态了……第一次跟人这么谈心，哈哈……”

晴娥依然面无表情，这时却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合影。

李来庚关掉直播，接下来的一路，除了音乐声，一人一鬼都沉默着。

几个小时后，已是午夜时分，车也到了苏州城边上。还有二十来米就开进姑苏城的收费站时，幽绿色的灯光忽然明亮了一刹那，接着彻底没有光芒。李来庚转头，却见晴娥以及她的灯笼已经凭空消失了，车里的阴冷感也渐渐退散，只是她带来的臭气还在。

李来庚不由自主地踩下刹车，直愣愣地盯着副驾驶空荡荡的座位。他忽然看见自己右面散出绿光，再一转头，晴娥正站在主驾驶车窗外，面向收费站方向，稍稍偏过头来盯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

晴娥的身影又隐没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