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方森与夏文的指引，楚离到达封印前方，柳叶给三人开眼，又给夏文和方森一人一把木剑、一根撬棍和一袋黑狗血：木剑用来防身，撬棍用来砸符文，黑狗血则用来破除法阵的灵力防护。

这是一片碎石子人为铺成的小平地，没有树木生长，阳光却又恰到好处地没能直射进来，而封印石碑就坐落于小平地中央。平地周遭栽种树木尽是槐柳等阴属性植物，不断释放的阴气被吸引至平地，供给结界运行。

楚离点好三柱香，拿着香恭恭敬敬地对着石碑作揖，把香插在地上，接着拿昨天写好的战书在石碑前烧了，一个半透明的古装少女身影便从石碑走出。

女鬼扎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灰衣蓝裤黑布鞋，从风格看，可能是民国年代的。女鬼个子不高，年龄看起来可能也就十三四，清秀的小脸满满的颓意，浸透了铁青；鬼气之中环绕着瘴气，却没有煞气——看来没杀过人。

根据幽冥大学里学到的知识，楚离大致判断出来，这应该是一只疫鬼，由因恶疾故去之人所变。

女鬼双手叉腰，看看楚离，又看看楚离身后的夏文与方森，音质倒出人意料地清脆：“怎么，你俩前几天怂了跑路，今天又找了个帮手？——你们是学校里的学生吧？我奉劝你们，不要自找麻烦，现在走还来得及。”

夏文和方森没有回话，倒是楚离接着开口，态度温和：“前辈，我想先问问，你的魂源是不是和这封印阵脚绑在一起的？”

假如女鬼的魂源绑在了封印上，那么封印破碎，女鬼魂源也要破碎，那女鬼很快也会魂飞魄散：所以女鬼肯定会死战守护封印。

“嗯哼。”

楚离心里盘算起来。

这女鬼修行将近百年，又一直有着封印提供的灵力滋养，更兼背水一战的BUFF；而自己现在既非金丹，又没有当时打晴娥的“传奇装备”（哭丧棒和摄魂铃太贵了，兑不起）……现在自己虽然做足了准备，但真动起手来，恐怕也很吃力。

于是楚离说：

“那商量个事：我帮忙把你从封印上解下来，送你去投胎，然后你让我们把封印拆了，好吗？毕竟，几十年日复一日地回顾自己的死亡，肯定非常痛苦吧？”

女鬼当即龇牙咧嘴地瞪着三人：“想都别想——我跟我干爹保证过，这个封印我会拿命来守！”

说着，女鬼冲向威胁最大的楚离。楚离手上飞快结印，紫色的八卦图兀然闪亮在他面前，挡住了女鬼的冲撞——但女鬼的冲力也让楚离向后退却几步。

“你是个阴修？”

“这里这么多阴气，不用用可不是浪费了？”

楚离答完，向伏击法阵中的张三发去通讯，便抽出桃木剑，一个华山剑法起手，主动出击。

……

……

……

学校后山山腰，一片比较开阔的林地内，张三和富江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隔在两人之间的是一沓符箓，放在两人身前的是一个纸盒，里面全是用黄符折成的千纸鹤。

富江小心翼翼地又叠好一只纸鹤，因为感觉比前面几只的效果更好，不忙放入纸鹤，而是先炫耀地向张三展示：“你看看，我折的这个千纸鹤怎么样？”

“嗯，手越来越巧了。”张三说话间，手上也折好了一只，扭过头，向富江露出宠溺的微笑，“我其实很不明白，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为什么楚离长官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富江耸耸肩，俏皮地眨眨眼：“可能因为我比较嘴臭？——哈哈，不过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和北条很配的人~而且，我和他交手过几次回合，我很清楚，要不是他会法术，还正好了解我的底，他很早就被我拿下了——你没感觉即使是现在的他，和我也有些暧昧吗？”

“是的，所以梁小姐非常吃你的醋。”张三点点头，又折完一只，停顿一下，问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一件事，你对楚离长官的感情到底具体是怎么样的？”

富江停下手上动作，猛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唔，好问题——问得我都想杀了你了。”

张三也停下动作，与富江对视，眼眸异常平静：“我很抱歉。”

富江凝视他良久，这才收回目光，再拾起一张符箓，开始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算了，先把这里的活干完吧——真是的，你明明折得比我快嘛，为什么你们要把我拉过来帮忙？”

“不是我们，是我——我是瞒着楚离长官叫你来的。”

富江又停下动作，诧异地看着还在埋头工作的张三——张三这次倒没敢看她。

“……我只是，想和你多独处一会儿……哪怕……只有一秒钟……对不起……可是……我好像……”

张三磕磕巴巴地，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作为情场老手，富江已经猜出来张三会说些什么东西了。尽管她习惯了这种场面，但介于张三机器人的身份，她对于张三说出这种话还是有些震惊的。

是该高兴自己的魅力已经可以让机器也着迷了，还是该建议楚离把这家伙的脑袋打开好好修一修呢？……而且说起来，对于这个脑子里只有“服从”的好脾气机器人，嘲讽压根没有它本应具备的趣味意义——自己更不可能接受一坨钢铁的告白……

富江苦笑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陡然很是尴尬。好在楚离的通讯及时传来，让弹起的张三率先打破沉默并转移话题：“谢谢你——一会儿很危险，你赶紧离开吧。”

说罢，张三摸摸富江的头，把剩下的黄符放进纸箱，然后抱着纸箱向封印跑去。富江盯着他的背影，捋捋鬓角随山风微微飘荡的青丝，用手表看看时间，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

……

……

那女鬼也是个练家子，又是空翻又是打滚，既灵活闪避木剑攻击，也伺机向楚离出手。夏文和方森见楚离拖住了女鬼，抓住机会冲向封印，拿出血袋就要往上泼。

哪知女鬼与楚离鏖战之时，竟也有精力关注石碑这方的战况，见后院起火，眼睛一闭，便及时闪现在夏、方二人与石碑之间。不待二人反应，女鬼便一记横踢，叫夏文撞倒了方森，两人的黑狗血也洒了一地。

楚离急忙回援，对这女鬼也更为忌惮：瞬移不像隐身，并非鬼魂的天生特质，而是一门需要后天修炼的术法——他是第一次在实战遇见会瞬移的鬼魂。

楚离这才赶到石碑前，但女鬼就一个闪现，到一旁的槐树上了。她掰了根树枝，吹口鬼气，剔去上面繁杂的枝叶，得到一根棒球棍一样粗细长度的槐木棒，又闪现回要追击的楚离身后，两棒打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夏文与方森，又挥棒砸向楚离。

楚离挥剑格挡，结果桃木剑被槐木棒打折。楚离吸了口凉气，很是心疼，边后退，边向女鬼释放闪电。女鬼闪避虽然灵活，不过还是被闪电打了几下，身形瞬间也有些恍惚，但在法阵的补充下，马上又恢复了状态。

“砸瓦鲁多！”

伴随刚刚站立起来的方森的高呼，这次开了眼的楚离，终于看见方森后方出现一个身披金甲的高大健硕男子。男子神情冷峻，背部有两个巨大的氧气罐状物体，同时有两道管子与身体相连接。散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

再看方森，身上已然也散发出强大的灵力场，覆盖了一定区域范围。

“法相金身？”楚离下意识呢喃。

正好听见楚离的话，还趴在地上的夏文马上吐槽：“傻了吧，叫你多看点动漫你不听——这叫替身攻击！”

“原理差不多……”楚离躲过女鬼的又一轮攻击，翻滚到方森身边，“我去破封印，你拖住她。”

“了解。”

女鬼闪现过来，还没出手，便被预判好她位置的替身“世界”一拳轰飞。女鬼的身形在空中被封印补实，一个鹞子翻身，又平稳落地，但迎接的是“世界”追击而来的急流般的拳法。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在“世界”魔性的咆哮中，女鬼连连后退：由于“世界”逼得太紧，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施法闪现。方森见女鬼的狼狈模样，讥讽道：“那天要不是摸不清你的底，我早想这样玩了！”

楚离兑出一袋黑狗血，洒在封印上，破掉了灵力防护层，然后拎起撬棍，与刚刚才跌跌撞撞地爬起的夏文一同向石碑碑文猛砸。女鬼暗叫不妙，情急之下一个猫身撞向“世界”，正好撞在他的腿上。

“世界”身形摇晃一下，偏离目标，女鬼也得以闪现过去，踢开两人。方森见态势不对，发动“世界”的能力停止时间：然而察觉到“世界”体内灵力异常，女鬼在被定住的前一瞬间，马上闪现到方森替身范围之外，看着范围内除方森与世界都静止的一切物体，很是后怕。

看到用灵力从地上抬升起无数小石子的女鬼，方森嘴角抽了抽，不断让世界挡住小石子，先撑过时间停止的五秒——不过石头太多，世界挡不完，还是有不少砸在了他们三人身上。五秒时间好不容易挨过去，楚离和夏文捂着刚刚被砸到的地方嗷嗷大叫。

方森叫两人聚在一起，让世界挡在三人身前，喊着：“她出了我的替身范围了，我对付不了她！”

“那我再去拖住她，你俩抓紧破封印！”

楚离翻滚出世界身后，用灵力打开紫光八卦盾，躲到了一棵树后。正思考对策，他突然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许多联系，知道张三赶来了，心中狂喜。立刻结印念咒，数百只黄符纸鹤便从林中快速飞出，包围着冲向女鬼。纸鹤全部由驱鬼符折成，每一只触碰到女鬼都会让女鬼疼痛不堪。

这是楚离在太阴那里学的，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修为不够，只能玩玩目前这种还比较低端的操作：骚扰女鬼没问题，但绝对对她无法造成重伤。

女鬼试图用大范围的瘴气扫射黄符飞鹤，但专心观察的楚离马上命令纸鹤分散，只有十几只被熏黑腐朽。待女鬼瘴气移开，分散开的黄符飞鹤又集中攻向女鬼盲点。

方森待到楚离把女鬼拖住，把“世界”喊过来，一顿“木大”下去，石碑顿时变成一堆堆粉尘。夏文正好也在一旁砸着石碑，被烟尘呛得不住咳嗽——也说是巧合，“世界”有一拳竟从石碑里砸出一个幽绿的小光球，飞进了夏文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