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只剩夏天一人，护士只偶尔过来查房，大夫自从病人醒后就没再出现。

打开手机，屏幕上金雅楠的消息十分醒目，逐个点开：“夏天，你还好吗？”、“一个人无聊的话，我抽空去陪你哦~”、“你可以对我畅所欲言，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笑着给她回复：小金子，我这几天有些不太舒服。没登陆微博，所以一直没回复你。不好意思啊~我没事的，你放心！

想了想，又向爷爷报了平安。

爷爷很快发来消息：方便时回电。

不知道程星宇多久回来？万一和爷爷通话被他撞见或者被他无意间听到，都不好。

还是等回家了再给爷爷回电稳妥些。

该回的消息回完，刷新了朋友们的动态，浏览了近几天的新闻，然后，思绪又转回来：程星宇为什么忽然提分手？

是因为那次吵架吗？是因为那句话吗？是的话，要再次道歉吗？

杨紫悦发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看到了。他默许了这种行为。他想通过照片传达什么意思呢？照片是真的吗？如果他和杨紫悦在一起了，杨紫悦知道他这几天在医院吗？知道他是为了看谁吗？如果知道了，她会因此而愤怒吗？

所有的问题，都要等程星宇亲自解答。

约一小时后，程星宇抱着肉包进入病房。

“肉包！”夏天欣喜起身去接，却被程星宇瞪一眼制止。

“它太重，等你好了再抱。”他说着把肉包放到地上。

肉包跑到床边摇摇尾巴，对着夏天汪汪叫两声，好像是在庆祝主人身体康复，夏天宠溺地摸摸它的头，它乖巧地蹭一阵后摇着尾巴出去了。

“看，它要自己出去溜圈了。”程星宇笑道，目光追随肉包，一直到看不见。

夏天此时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貌似也修剪了。整个人状态比医院楼下里抽烟时好多了。

瞅一眼四周，门口有一把椅子，便指给程星宇，“你把椅子拉过来坐。”

程星宇依言照做。

“肉包真聪明，我生病了，它知道帮我求救。”夏天冲他笑。

程星宇看夏天一眼，挑眉，“比主人都聪明。”

夏天满脸黑线。“什么呀？我可是很聪明的。”

说到聪明，竟忽然想起那天程星宇说，他“等”许多事，其中有一项就是“问期末成绩”。可是期末考试前夕，两人还在冷战，期末考试之后，夏天大病一场，且成绩不理想，没有心情问。

夏天有满肚子疑惑，可最近的程星宇，负面情绪太多。如果问法不得当，会不会又把他“推远”?

"唉！住院好无聊哦~"夏天发出感叹，望一眼四周后心生一计：“程星宇，我们来玩儿游戏吧？”

“什么游戏？”

“你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下。”夏天说着，自己也伸出手，掌心朝上。放在他手下方约十公分处。

程星宇似乎懂了，“看谁能拍到对方手背，对吧？”

“对对对，是这样的。可以躲。但躲完要再放回去。”

“好，开始吧。”

“开始！”夏天喊着同时快速翻手去拍他手背，不料被他轻松躲过。

“哈~居然被你躲过去了~”夏天开玩笑道，“看来不是新手咯~”

程星宇闻言挑眉，“已经让你了。”

“什么呀？”夏天不服气，“不用让我，我很厉害的——”

话音未落，“啪”一下手背已挨打，完全反应不过来。

“再来。”夏天调整坐姿，集中注意力，将自己手掌放回原处，同时紧紧盯住对方的手。

“啪—”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就又被打到。

他得意一笑，轻声宣布战果，“两次喽~”

“哼！”夏天撸起袖子，坐直身体，快速翻手——

唉！被他躲过！

“啪—”刚放回的手，又被打到。

“Triple kill！”他模仿王者荣耀游戏里的声音炫耀，“三杀。”

“你—”夏天气结。

“这可是你自己说不用我让的！”程星宇笑得非常欠揍。

“哼！我一定能打到你！”夏天放完狠话，快速动手“呀！——”边喊边拍。

依然被他轻松躲开。

“你看那边！”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程星宇不上钩，神情依然专注。

根本就打不到他……

“啪—”夏天手背被拍到，顿时如泄气的皮球。

“四杀怎么说来着？”

“……”

“噢，对了，Quadra kill——”

“我投降！”夏天举起双手。

“这就投降了？你也太菜了！”程星宇嘲笑她。

“再玩下去，我手都要被你打残了！”

“我都没使劲儿——”

“好了，下一个游戏，赢了的奖励就是，你可以决定接下来玩儿什么游戏。”

“我来决定？什么游戏都行？”

“对，你来决定。什么都行。”

第2章 朋友

程星宇想了想，说，“真心话大冒险。石头剪刀布。输的人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赢的人出题。”

“好。”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夏天出“布”。程星宇出“石头”。

“我赢了！”夏天开心地说。

“我选大冒险。”

夏天陷入思考，大冒险让他做什么呢？想想高一的夏令营，大冒险都有哪些？

对了，“你唱一首关于‘动物’的歌。”

“关于‘动物’的歌？”程星宇皱眉，“我平时不听歌的……”

“唱不出来，你就输了。”

“可，这不是因为我不敢，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唱。”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过。再来。”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夏天出“剪刀”。程星宇出“布”。

“耶！又是我赢了！”夏天激动地拍手。

“我选大冒险。这次一定要想好题目。”

“让我好好想想——”夏天低头苦思，“这样，你脱掉身上一件衣服。这可是需要勇气的哦~”

程星宇略一思索，微微一笑，“好啊！”脱掉手表，递给夏天。

“手表算衣服吗？”

“手表是装饰品，装饰品属于衣服。”

“强词夺理。”不过夏天没有纠缠，“再来！”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夏天出“石头”。程星宇出“剪刀”。

“还是我赢欸~程星宇，你怎么回事？”

“不知道。运气不好吧？”

“这次你要选大冒险的话，我会让你从T恤和裤子中选择一件脱掉哦~”夏天眯眼威胁。

程星宇耳朵微微发烫，手不自觉地摸摸耳垂，想给它降降温。“这一次，我选真心话。”

“田菲菲好看，还是杨紫悦好看？”

“都不好看。”

“切~”夏天不信，“你输了。你说谎了。”

“审美是主观的。”

“二选一，谁比较好看？”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这轮过了。再来。”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夏天出“剪刀”。程星宇出“石头”。

“这次轮到我来给你出题了！”程星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选大冒险。”夏天说。

“跟我对视30秒。”

“简单。”夏天揉揉眼睛，左右转两圈眼珠，为30秒做准备。

“是对视，不是干瞪眼。”程星宇提醒夏天。

“哦，那是不是眨眼就输了？”

程星宇叹气，“不能眨眼的是干瞪眼。对视就是互看。可以眨眼。只要不避开就行。”

“这很简单啊~”

“来。”

四目对视，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1、2、3、4……夏天在心里默数。

对视的感觉真奇妙。

他的眼睛，有红血丝，可能最近几天没休息好。

几秒了呢？

“我们又没有计时，怎么知道到没到30秒？”

“嘘~别说话。”

“嗯。”夏天用鼻音回复。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数吧~5、6、7、8……

程星宇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9、10、11、12……

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13、14、15……

他的眼睛闭上了。

他的鼻尖碰到夏天的。

双唇相碰前一秒，夏天猛然躲开，“你，你输了！你闭眼了。”

空气凝固，他整个人也仿佛凝固住了，玩笑时的动与闹，与此时此刻的静与定形成对比，令夏天不知所措。

“程星宇？”夏天轻声唤他的名字，不知是否要将游戏继续下去。

几秒钟的失神之后是难以掩饰的失落，“呵—”他自嘲般低下了头，“你说得对，我输了。”

“再来！”夏天抡起胳膊继续猜拳，却被一把握住。

“夏天——”欲言又止。可他的眼神却把想说的话成功传递。

玩归玩，闹归闹，他想要，他情不自禁、按捺不住地想要，却总不如愿。

求而不得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消磨他的自信，打击他的自尊，逐渐化成一条又细又硬的绳子，勒得他喘不上气。

“我们再换个游戏吧？”夏天小声说着试图把胳膊往回抽。

程星宇手上用力，将夏天拉近一点，深深地望着她，不知不觉间眼神的侵略性逐渐彰显。

装傻不管用了……夏天在心里叹气，直接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程星宇只觉心由至寒，不过一瞬间。

双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攒紧她的手指，低头思索半晌，终于抬起头问，“夏天，你希望我明天继续过来吗？”

“当然了~”夏天没有犹豫。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程星宇皱眉。

“什么意思？”夏天不解，“过来看望生病的朋友啊~”

“朋友？”程星宇露出痛苦的神色。

“对呀，看望朋友，有什么不对吗？”

“你把我当朋友吗？”

“嗯。”

“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备胎？或者说难听点，舔狗？”第一次听到那两个字时，程星宇嗤之以鼻。然而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亲口问出。

“当然不是啦~程星宇，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夏天——我们分手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可当你生命垂危，我痛不欲生，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你，要督促你养好身体，不再让你生病。比起‘得不到你’，‘这个世了界上再没有你’更令我痛苦。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要能时常看到你就好了。可是，我做不到。夏天，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很感谢你。”

“我不要你的感谢！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夏天说不出话，心里有许多疑惑，很乱、理不出头绪。

“呵！”程星宇冷笑起身，“就知道你会是这种态度！”

“程星宇，对不起。”夏天拉住他的手道歉，“如果是因为我说你没教养，伤害了你的话，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手被程星宇甩开。

“分手不是因为一句话或一件事。而是因为失望累积得太多……”

此时的夏天心乱如麻，不仅是他下定了决心分手，自己何尝不是决定和他做通朋友？事情发展到现在，对方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只要两人靠近一点， 他就会想要更多。他还太年轻，不是得到就是失去，把握不住中间距离，做不到“只赏花不折花”。生存和自我，在这一世背道而驰，仿佛极限的两端，那么朝这头努力，要么向着那边狂奔……

“再见了！夏天。”漫长的等待中他失去了耐心，这一句再见，为自己短暂的心软画上句号。

“程星宇——”夏天忙叫住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能就这样让他走掉，“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选择生存似乎是人的本能。

他转过身来，对上夏天的眼神，嗤笑一身，“好啊！”而后嘴角勾起奇异的弧度，“如果你不介意我和杨紫悦‘做’过的话——”

什么？！